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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夜有高人穿墻過

  鄭智站在高淳城頭之上,城頭不遠是一條通往石臼湖的小河,水流清澈舒緩,水下并不深,仔細觀瞧還能看到水里的游魚,有大有小。

  進這高淳也可以說是兵不血刃,燕青帶著成揚與十幾個漢子混了進來,鄭智大軍一到,燕青就把這城門打開了。

  高淳其實并不是縣治,而是鎮,但是又并不歸屬于溧水縣管轄,頗有點“縣級鎮”的意味。

  高淳鎮的城墻也是極為低矮,有些富戶家里的圍墻似乎都比這城墻要高。但是高淳鎮也是一個比較富庶的地方,城內人口也有兩萬以上。之所以有這么一個低矮的圍墻,也是這高淳兩百年從來沒有過刀兵之事,這城墻也就沒有修高的必要。

  不僅高淳,整個江南兩浙,城墻皆比北方的低矮。即便是曾經作為南唐首都的江寧城,城高也不過兩丈,二十多萬人口的城池,城墻的規格比之渭州都要差上一點點。承平太久的副作用便是如此。

  燕青上得頭前稟報:“相公,高淳的文武衙門里都是空無一人,主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衙差與士卒一個也找不到了。”

  鄭智聽言,擺了擺手,只道:“算了,不找了,想來這江南,大多是這么個情況了。等到反賊平定,想來這些人又都會冒出來。”

  魯達氣呼呼道:“若是在秦鳳,一個個抓來砍了!讀書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魯達似乎自己總結了這么一個結論。魯達印象中,臨陣脫逃的在秦鳳哪里會有活人。

  鄭智心中自然也有類似的感覺,口中說道:“話不可這么說,你看種家相公,世代書香門第,鎮守西北這么多年,不是挺好的?還有李綱,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卻把滄州治理得井井有條。品性如何與是否讀書沒有關系,只在于個人。”

  魯達其實明白這些道理,不過就是埋怨一句,此時鄭智如此去解釋,魯達也沒得什么可說,只道:“哥哥說得對就是。”

  “小乙,宣州來的賊兵到哪里了?是不是方七佛親自來了?”鄭智問道。

  “相公,方七佛似乎沒有來,來的是方臘麾下的宣州守將,來了三個,分別叫家余慶、李韶、韓明,有七八千號人馬,宣州賊兵應該來了一半。”燕青答道。

  “哦?方七佛身在何處?”鄭智又問道。方七佛便是方臘麾下最為信任之人,杭州便是方七佛打下來的,湖州也是方七佛北伐攻克,宣州大部分也是此人拿下。如今再往北,就是江寧府了。

  燕青被鄭智一問,面色有些尷尬,似乎覺得自己的差事沒有做好,音調也低了不少說道:“還未探明方七佛在何處。”

  “無妨,我等初來乍到,也是無法,待稍過幾日,這些情報就自然清楚了。”鄭智顯然也看出了燕青情緒上的微小變化,出言也是安慰,說的更是事實。若是在河北山東,燕青做情報實在是一把好手,到得這江南,人生地不熟,也只有如此。

  “相公,家余慶所部,已經過了宣州邊境水陽鎮,如今到了固城湖邊,到高淳大概也只有三四十里地了。過得中午,賊軍大概就要到高淳了。”燕青聽得鄭智吩咐,又連忙把知道的情報說了出來。

  “還來得挺快的,這家余慶是何來頭啊?”鄭智雖然知道敵人就在不遠,卻是一點慌張也沒有,與那石寶一戰,方臘麾下這些賊軍的戰力一目了然,對于鄭智來說,威脅實在太小。

  此時鄭智心中,對于杭州之外的賊軍,已然不放在眼里,卻是也知道方臘身邊,應該還是有些能戰之人的。

  “至于這家余慶是何來頭,卑職也是不知。只知道這人官職不小,是方臘親封的宣州經略制置使,想來也是深得方臘信任之人。”燕青說道。

  “哼哼…還真是不小的官,與某品級了。”鄭智開了一個玩笑,又道:“魯達,擊鼓備戰。”

  魯達回身便去做事。鄭智也下得城墻,準備吃午飯了,午后便要上陣殺敵。

  行軍打仗總是無聊的。在南方打仗對于鄭智來說更是無聊,在西北,還能抓得滿地牛馬羊。在這江南,即便勝利了,也看不到什么戰利品,敵人比自己都窮。此時敵人的錢財,只怕都集中在了杭州。

  方臘更是在杭州卯足了力氣,生產一切軍械設備,從刀槍劍戟到甲胄,方臘實在缺的太多太多,還不談弓弩,方臘麾下,能用軍中弓弩者,唯有一人,便是昱嶺關守將龐萬春。

  此時方臘顯然也沒有著重與弓弩之上,方臘一路幾個月的作戰經驗,這弓弩似乎可有可無一般。否則此時龐萬春就不應該在昱嶺關駐守了,而是正在訓練弓弩兵。

  無妨吃罷,鄭智又上了城頭。

  等候許久,本應該出現在眼前的賊軍,竟然遲遲未到。鄭智之所以在高淳以逸待勞,而不是出兵去三四十里之外迎敵。只因為大規模騎兵作戰,往往就需要比較寬闊的地面。江南的道路,要不就是臨水,要不兩邊郁郁蔥蔥。實在不適合騎兵作戰。

  若是在西北,三四十里地面,鄭智只要不是防守任務,一定趁敵趕路時候隊形散亂,迎頭痛擊之。這種遭遇戰,在會州打敗嵬名仁明的之后,打了不少次。

  又等幾刻,燕青皺眉上前問道:“相公,賊軍應該要到了,此時遲遲不出現,一定是中途有變,不若我再出城去探一下。”

  鄭智又看了看遠方小河的那一邊,除了零星幾個拖家帶口的行人,沒有一點大動靜。吩咐道:“小乙,你便再去探探,多帶人馬,即便遭遇也要保個安全。”

  燕青拱手得令,下了城墻,片刻之后一百余騎打馬而出。

  鄭智下得城樓,等候許久,太陽雖然不算毒辣,卻是也曬得身上鐵甲發燙。見得街道之上站滿了一列一列的鐵甲,鄭智揮了揮手,示意眾人下馬納涼。這般隊形嚴整備戰了許久,卻是沒有敵人來,這些老卒只怕也曬得有些疲憊了。

  “相公,莫不是賊人懼戰撤退了?”吳用上前問道,心中也在思索這個問題。昨日石寶大敗而逃,也見識了新到官軍的戰力,此時若是石寶既是趕到宣州邊境,興許這些賊人當真懼戰退回去了。

  “不來倒是省事了,不過這宣州經略使親到,想來不至于未戰就撤了。”鄭智倒是沒有往吳用的思路去分析,而是分析了一下人心。方臘初立,封了一堆將軍與經略使,這宣州經略使本就是一方封疆大吏,如何會這般不戰自潰,與方臘也無法交代。

  果然,快到晚飯時,燕青打馬回城,只有一個消息,便是宣州經略年慶余在固城湖邊下了營寨,也在埋鍋造飯。

  想來是要修整一夜,明日再戰的意思。

  鄭智自是無所謂,吃罷晚飯,洗漱一番便去休息。

  城墻之上,四周城門之處皆燃起了巨大的火盆,把城門附近照得明亮。城門之上,皆有小隊來回巡弋。這城防之事,鄭智麾下這些軍漢自然是熟門熟路,從來不會有差池。

  月如圓盤,月光也給了人許多視線,照得整個高淳城朦朦朧朧。

  一個黑影從高淳不遠的小河趟過,便是腳步在水中,也不出多少水聲。即便到了河中央齊腰深的水面,這黑影腳步也是極為穩健,絲毫不受水流阻擾。

  便是這過河的手段也知此人武藝非凡。趟過河水上岸,一個光禿禿的頭顱便顯了出來,一桿巨大的禪杖更是在月光下錚錚發亮。

  過河之后,這人卻是走到一棵小樹背后,站著并不動彈。唯有極為細小的水聲滴答,黑衣之上被河水浸透,此時水珠正在從衣角處滴落到地面上。

  待得幾刻,衣角再也不滴水珠,自然也就不聞這水聲滴答。忽然見得一個黑影沖出小樹之后,往城墻處飛奔而去。速度快得如獵豹一般,卻是不聞一點腳步之聲。

  有這般輕功,只怕比之那神行太保戴宗也是不差。難怪這人頭前會在小樹后面等待身上的水分滴完。原來這水滴之聲對于這人來說都是累贅。

  從小河邊到城墻下,一百多步的距離,這黑影瞬間即到。身形已然就在城墻之下,城墻之人正有來回巡弋的小隊,竟然毫無發覺。

  只等城墻之上巡弋之人的腳步聲一過,一柄碩大的禪杖迅猛往地上一點,一個身影已然躍上了半空。

  再定睛一看,這人竟然懸停在了半空之中,身形就掛在城墻之外,一手抓住了城垛,一手還拿著那柄碩大的禪杖。

  此時這一段城墻之上,又走來一個鐵甲小隊。腳步極為整齊,在這安靜的夜間咔咔作響。

  待得腳步一遠,這黑影翻身而上,一步跨過不到一丈的城道,身影竟然已經懸空掛在了城墻內側。

  此時另外一個小隊鐵甲就在不遠處,慢慢往這邊走來。這黑影就掛在城墻之上一動不動。

  巡邏如此嚴密的城墻,這黑影竟然這般簡單就翻了進來,此人手段,在這大宋只怕難遇敵手。

  再等城頭上的腳步遠了一點,這黑影已經穩穩落在了高淳城內。

  實在匪夷所思,即便鄭智自己,對于麾下士卒的巡邏極為熟悉,也不可能像這黑影一般如此簡單便過了城墻。這大宋朝,實在是藏龍臥虎,高人輩出。

  已然是下半夜,高淳城內本就沒有留下多少百姓,此時軍管戒嚴,城中除了不時走過的巡邏軍漢,更是見不到一個人影。

  那黑影上躥下跳,翻墻入戶,不得多久,高淳街道陰影處竟然出現了七八個黑影大漢,人人手中皆有利器。顯然是這剛剛進城之人一一聯絡到的人手。

  一個矮小的漢子探出頭在街道上左右看了幾番,往一邊指了指,低聲說道:“教主,那姓鄭的官軍主將就在城北張家大宅。”

  “頭前帶路。”身后剛剛入城的那個禿頭大漢點了點頭說道,聲音極為低沉,還帶有一股沙啞。

  七八條黑衣大漢在這高淳街道的陰影處不斷前行,碰到巡弋的士卒便翻墻入戶躲避,卻是這七八個人翻墻竟然都不發出任何聲響。沒有一個庸手。

  張家大宅片刻就到,幾個漢子在圍墻之下,都往禿頭看去。這手拿禪杖的禿頭做了幾番手勢,隨后一躍上墻,騎坐在圍墻之上,把禪杖懸在半空。

  下面七八個漢子陸續抓著禪杖越過墻頭,穩穩落在院子之內。院內正是典型的江南小園林,草木假山便是最好的掩護。

  中國的宅子,不論南北。幾進院子,最里面的永遠是最豪華舒適的,因為往往這宅子的主人都住在內院。中院一般住著家中稍微有些地位的人,外院自然是住下人奴仆的。

  這些黑衣漢子也是極為高明,翻進來便是內院。內院文雅,有大樹參天,也有小池荷塘。

  七八個黑影看得不遠正中廂房門口站著兩個軍漢守夜,已然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皆匍匐在地面之上,慢慢往那門口處挪動而去,與這夜色融為一體。

  兩個守夜的軍漢手拿長槍,兩人正在無聊,卻是并不交談,只因為自家相公正在里面熟睡,不敢有絲毫打擾。只要站得一個時辰便有同袍來換崗。

  地上的黑衣借助草木石頭的掩護,移動的幅度極為微小,便是蠕動一般。如此動作,便是要一擊致命,不能讓這兩個護衛發出喊叫,以免驚動旁人功虧一簣。

  那禿頭此時也找了一塊黑布抱住了光亮的頭頂,半個時辰竟然只往前挪動了三四步的距離。可見這人耐心十足,膽大心細。

  忽然聽得一聲輕微門響,禿頭連忙把臉埋進草里,又是一動不動。

  門響之聲來自不遠處的側面廂房,廂房里又出來兩個軍漢,腳步輕微間往正房而去。頭前兩個站崗的軍漢似乎松了一口氣,輕輕拿起杵在地上的長槍,起身回側房休息。

  兩個剛出來的軍漢自然又到得正房門口處站定。

  等到一切安定,禿頭又慢慢往前挪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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