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皇城艮岳,早幾年這里還叫萬歲山,如今已然有了正名:艮岳。
艮岳在東京當真是大名鼎鼎,便是百姓經過皇城墻邊,都能聽見艮岳之中鹿鳴鶴唳。
如今的艮岳,比之幾年前更加美輪美奐。走獸飛禽、奇花異木只是點綴,亭臺樓閣、瀑布飛泉才是美景,怪石嶙峋方才是精髓。
艮岳已然是集中華幾千年園林之精髓,也是皇帝趙佶私人之地,更是皇帝趙佶最為自豪的地方。
每日游玩一番艮岳壽山,看得新進的幾株林木,觀賞一下更為奇特的自然山石,拿起幾支畫筆,題上幾首詩詞,人生極樂,不過如此。
世人為何都想做這個皇帝,便是皇帝權利大到可以為所欲為,盡情滿足自身欲望。
財色太俗,配不上文人身份。好色與床底不起,誤國誤民。貪財于府庫之中,勞民積怨。
趙佶以為,縱情于世間難尋之山水園林,譜出寧靜淡雅之美妙樂音,畫出怡人心境之高尚之作,再來詩詞佐上幾杯小酒。此乃身為一個皇帝應該有的潔身自好,有這般皇帝,更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今日趙佶在這艮岳之中,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面前童貫更把身形躬得幾近九十度。
只聽趙佶聲音陡然而起,喝道:“我大宋之地,如何有這般兇賊?當朝太尉親征,竟然戰死當場,叫朕如何面對這天下黎民百姓?”
“陛下節哀!”童貫躬身低頭不起,只聽趙佶發怒,心中也是知道,等皇帝發完怒之后方能開口說正事。
“你讓朕節哀,如何節哀?高俅忠心耿耿多年,當初我為端王之時,不過一個閑散小王,皇位壓根也與朕無緣,那時高俅便伺候在旁,盡心盡力,鞍前馬后從無一點差池。如今朕做了皇帝,身邊多是巴結小人,哪里還有高俅那般忠心耿耿之人。失了高俅,如失一臂,疼徹心扉!如何節哀?”趙佶站起身來,越說越是激動。
趙佶當這個皇帝,也是走了運氣。趙佶的父親神宗去世的時候,本是趙佶的哥哥哲宗趙煦繼位。趙煦九歲繼位,當了十五年皇帝。按理說這皇位也沒有趙佶什么事情。
奈何這趙煦是個短命鬼,二十四歲一場病就一命嗚呼了,趙佶因為有文才,糊里糊涂當了這個皇帝。
“陛下,高太尉忠良賢德,眾人皆知,此番遭遇不測,實在是國家之損失,臣心中也是痛心疾首,天妒英才啊!”童貫一臉的悲痛,似哭未哭。
“天妒英才?哪里是天妒英才,如今我大宋盛世,居者有屋,耕者有田。百姓安居樂業,卻是還有這些好吃懶做者聚眾為匪,實在是天怒人怨。起初高俅來與朕辭別,朕便與他說不需親自前往,高俅一心為公,親身上陣,方才有此劫難。若是當初朕不允此事,豈有今日。嗚呼哀哉。。。”趙佶對著高俅,實在是感情深厚,便是這般事情,還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扯。似乎是自己害了高俅喪命一般。
童貫聽得此言,站起身來,一臉氣憤,開口怒道:“陛下,此仇必報,高太尉如此賢良之臣,棟梁之才,卻是被匪寇偷襲而死。是可忍孰不可忍,微臣請旨,率兵征之,必然為高太尉報得大仇!”
趙佶看得童貫模樣,心中似乎好受了一點,開口道:“童貫,著你領十萬大軍征之,一定要把梁山賊寇殺得一個不留,以慰高俅在天之靈!”
童貫聽言一愣,這皇帝開口就是十萬大軍。十萬大軍去剿一個山匪,這官家當真是不通兵事啊。當初遠征西夏,禁軍廂軍加上民夫也沒有湊夠十萬大軍。如今為高俅報仇,開口便是十萬大軍。
真要出個十萬大軍,這錢糧軍餉就是天文數字。便是童貫謀劃攻遼之戰,也不過想要一個十萬大軍。
“陛下,哪里需要十萬,便是一萬即可,若是破不得這梁山,臣提頭回東京。”童貫信誓旦旦下了這軍令狀。
趙佶聽言,臉上已然就是感動,上前抓住童貫手臂,開口說道:“童貫,你也是宮中老人,忠心耿耿多年,此番定要為高俅報得大仇,不負高俅同殿為臣一場,也不負你我君臣恩情。”
童貫聽言連忙大拜,便是當年出征西夏,皇帝也未如此語重心長與童貫說過一番話語,答道:“臣必然不負陛下囑托,一定大破梁山,把反賊一網打盡。”
“好,且飲此杯!”趙佶已然化悲憤為力量,端起自己的金杯送到童貫面前,臉上的悲憤去了大半,唯有一臉的堅定與復仇的怒火。
童貫受寵若驚,接過皇帝趙佶的杯子,一飲而下。連忙又把杯子雙手托起,遞還給趙佶。
趙佶接過金杯,口中還道:“那晁蓋宋江之流,若是捉了活口,一定送到東京來與朕瞧瞧。”
“遵旨!”
梁山之上,已然氣氛高漲,熱火朝天。便是在梁山腳下,都能聞到山寨之上的陣陣酒香。
宋江如今,已然聲勢沖天,這梁山之上,再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反對之聲。宋江之名,更是響徹河北山東,甚至響徹整個大宋朝。梁山更是天下匪類的圣地,江湖綠林之中的頭一號。
酒宴連綿,宋江吳用也喝了不少。卻是兩人并不多喝,只是一起往里間來尋晁蓋,此番官兵雖然退了,對外說是被梁山好漢們擊潰,事實如何,兩人心中也是有數。更有花榮帶回來的一個驚世駭俗的消息,兩人哪里還能每日安心吃酒。
“兩位哥哥,朱貴傳信上山了,如今所有人多在議論,說我梁山把當朝太尉給殺了。此事已然傳遍了江湖,朝廷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的,不得多時肯定還有大軍來討。”吳用皺眉說道。
晁蓋聽言也是并不多言語,只是轉頭去看宋江。
宋江心中大恨,恨的自然是鄭智,恨的事情也太多太多,便是這梁山殺高俅的事情,便是宋江心中頭一等。只這一條,幾乎就斷了宋江的招安之路,斷了宋江身居高位的仕途夢想。
“官兵不久必然還會再來,再來之時肯定兵馬更多,如今我等必然要馬上招攬各地好漢,增強實力,好應對官兵討伐。只要再勝一次,想這朝廷也就不敢輕易與我等再開戰端了。”宋江說道。
宋江就是要打仗,要打贏官兵,要打贏朝廷。打贏了才有資本談判,打贏了才有高官厚祿。如今宋江感覺實在憋屈,招安之事,希望渺茫了不少,卻是宋江心中還有那么一份念想。
吳用一直都猜得到宋江心中的念想,雖然了解得并不透徹,卻是也有大致的感覺,開口問道:“公明哥哥,那高俅明明是鄭智所殺,這鄭智非要把罪名安在我梁山頭上,此時我等也該有個計較,不得讓那鄭智如此輕易就脫了罪責。”
“學究所言極是,我等也該在這江湖上放出言語,把鄭智殺高俅之事放到江湖上與眾人知曉,豈能讓鄭智那狗官這般輕松如愿。”宋江也覺得不能背下這么一個黑鍋。
晁蓋此時方才發言:“即便我們放出了這個消息,不說朝廷官府,便說這江湖之上又有幾個人會信?一府經略去殺當朝太尉,便是傻子也不會相信的事情,只會以為是我等離間之計,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反不如就把這事情認了下來,此事本就是極為大的名頭,認下此時,江湖好漢但凡有對朝廷官府不待見的,必然爭相來投,也是發展我等勢力的最佳噱頭,認下也可。”
晁蓋哪里管得宋江招安不招安的事情,更不知這宋江一心要做個什么大官。晁蓋心中只覺得這事情歪打正著,認下也好,梁山反倒不吃虧。朝廷一定會再來征討梁山,即便不認這個事情,朝廷大軍還是回來。那還不如那這個事情化作招兵買馬發展勢力的有利噱頭。
宋江聽言,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此事不可。認不得,若是認了此事,我梁山必然就是朝廷心腹大患。”
晁蓋抬眼去看宋江,開口反諷道:“不認此事,朝廷就會善罷甘休?”
吳用知道在認不認高俅之死的事情上兩人分歧極大,也就不再多說這個話題。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自然也就會按照各自的辦法去做。所以多說也是無益,宋江去傳消息說鄭智殺了高俅,晁蓋去傳消息說梁山殺了高俅。也只憑兩人去做就是,臺面上爭吵實在沒有好處。
吳用心思活絡,連忙開口岔開話題道:“兩位哥哥,說到招兵買馬,我心中有一個極佳的人選,若是能把此人賺到梁山,我梁山必然更上一個臺階。”
“學究說的是何人?”宋江連忙問道。
“河北玉麒麟盧俊義!”吳用答道。
宋江聽言,連連點頭道:“學究說的可是河北三絕盧俊義?此人若是能上我梁山入伙,那我梁山何止是上一個臺階。。。”
便是晁蓋聽言也是一驚,開口便道:“大名府盧員外在河北自然是大名鼎鼎、一呼百應。卻是這盧員外豪富之家,哪里會上我梁山落草?”
吳用淺淺一笑,只道:“兩位哥哥,我自有妙計,包這盧俊義上我梁山聚義。”
宋江聽言大喜,開口與吳用道:“若是河北玉麒麟能上梁山,我這第二把交椅讓給他也是無妨。”
宋江此言,自然是當面暗示吳用去把這個事情努力做成。至于第幾把交椅,對于宋江來說也是無所謂,不論是第二把交椅還是第三把交椅,宋江也穩穩握住了大權。
晁蓋聽言有些吃驚,心中莫名有些不快意,卻是也不知道為何不快意,只道:“若是盧俊義上了梁山,不若把我這山寨之主的位置與了他也好!”
吳用又感受到了兩人話語中的不對勁,連忙開口道:“那我且去試試,若是盧俊義當真上了梁山,坐個第三把交椅正好。兩位哥哥仁義無雙,若是盧員外知曉了,必然也能感受得到誠意。此番邀請盧員外也一定能成功。”
倒是吳用心思活絡,第三把交椅便是吳用自己這把交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