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金墉城頭,劉裕一身戎裝,看著城下兩百多名布衣壯士,緊隨劉毅,諸葛長民,孟昶等人的身后,帶著隨身的刀劍,背著弓矢,魚貫而出,向著東南的方向而去,而孟龍符一邊走,一邊不時地回頭看著身后的城池,滿眼盡是不舍。
劉穆之輕輕地搖了搖頭:“寄奴啊,你確定還要繼續留下來打嗎?劉毅這一走,我們剩下的兄弟可不到五百了啊。就算朱序肯出兵北上,也難言能勝過那慕容永,畢竟他雖然主力被擊破,但并州還有幾萬人馬,實力遠遠超過我們,又是主場作戰,勝算真的不高啊。”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錯過這次機會,不知下次要等到什么時候,絕不能放棄,我現在在等阿蘭的消息,如果慕容垂肯與我聯手滅西燕,那我就一定能取得并州。”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正色道:“你就不怕你的老婆一去不回?慕容垂不是不知道你的本事,更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心思,怎么會助你成事?”
劉裕嘆了口氣,眼中的神色變得黯然:“你說得不錯,我是在賭,我在賭慕容垂能跟我合作一次,一來消滅他的西燕同宗死敵,二來可以借平定并州的軍功,讓慕容寶坐穩儲君之位,避免內亂。”
劉穆之搖了搖頭:“這些未必要跟你合作才可以,他一個人也能辦到。”
劉裕笑道:“那除非他親自滅西燕,但這樣一來,慕容寶的地位無法穩固,他已經快六十了,活不了多久,死后諸子相爭,那生前打下再多的江山,又有何用?只有我才能用他既取并州,又立慕容寶的威望。”
劉穆之笑著擺了擺手:“那可不一定,你的草原阿干也可以助他完成此事。”
劉裕沒有繼續說話,顯然,劉穆之說到了他最擔心的事情。
劉穆之嘆了口氣:“拓跋的死敵劉顯,賀蘭訥都依附了慕容永,他有充足的理由出兵并州,慕容永新敗之余,不是他的對手,如果青龍極力鼓動拓跋出兵,那此事必成,如此一來,你若去河北,就會面臨兩大強敵同時威脅,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很難說。我說句話你別不高興,現在,我認為不是渡河取并州的時候,風險太大,收益很小,不值得。”
劉裕咬了咬牙:“可我不甘心,大好時機在這里,而且,我相信阿蘭一定可以說服他大哥的。”
劉穆之搖了搖頭:“最麻煩的事情就在這里,你真的對慕容蘭這么有信心?你真的就確定她一定會按你所想的勸慕容垂?”
劉裕正色道:“我跟阿蘭夫妻多年,早已經心意相通,她是絕對不會害我的,絕對不會背叛我,一定會幫我。”
劉穆之冷笑道:“那你有沒有背叛她?有沒有逼她做不愿意的事?”
劉裕訝道:“去燕國結盟,對我們兩家都有好處,她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取并州,不會攻打她大哥,反而是幫她們燕國消滅同宗死敵,還能幫她解決家族的大麻煩,她有背叛我的理由嗎?”
劉穆之嘆了口氣:“寄奴啊寄奴,你真的是對女人的心思不了解啊,你跟慕容蘭這么多年,關系這么親密,卻一直沒走到一起,若不是鄴城的奇緣,你們現在還是漢胡不兩立呢,你是不是覺得她成了你的女人,為你生了孩子,就成了跟你我一樣的漢人了?就成了你這樣每天腦子里只有北伐,收復河山的家伙了?就可以扔下一切,跟她的同族,親人為敵了?”
劉裕細思極恐,手開始緊緊地抓住了城墻的垛口,不再說話。
劉穆之的胖手,輕輕地搭在了劉裕的肩頭:“其實慕容蘭真正想的,是你最好跟她大哥離得遠遠的,永遠不要有任何起沖突的可能,慕容垂也是志在天下的人,而你又要收復漢家河山,注定了必有一戰,她夾在中間,家國兩難,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延緩這一天的到來。你倒好,反而是讓她主動去促成此事了。你覺得這不是對她的背叛?她畢竟只是一個女人,想的只是跟自己的丈夫,跟自己的孩子安然渡過一生,而不是什么收復失地。”
劉裕咬了咬牙,喃喃道:“那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我以為幫她家族的忙,卻沒想到她想要的,并不是這些。胖子,為什么開始不提醒我?”
劉穆之搖了搖頭:“你給了我跟你商量的機會嗎?你在找我問計之前,就讓慕容蘭走了,當時是不是你打贏了仗,沖昏了頭腦?”
劉裕搖了搖頭:“沒有,也許是因為我給盧循氣得失去理智了吧,這些天我也確實有點后悔,聯合胡虜這步棋,有巨大的風險,一旦給人抓住把柄,可就麻煩了,我畢竟不是謝相公,也不是黑手黨,可以輕松脫罪,有那么多人在盯著我,一個不留神,甚至會前功盡棄。”
劉穆之嘆道:“所以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別再渡河北伐了,機會以后有的是,這一仗,起碼也打出了威風,洗涮了我們北府軍上次戰敗的恥辱,大家可以昂首挺胸,揚眉吐氣了,而盧循聽說也要解散部眾,撤離中原,你可以留下來,在朱序手下做事,慢慢地經營自己的勢力。”
劉裕勾了勾嘴角:“不可能的事,盧循要跑是因為聽說桓玄要來了,現在他的五萬大軍已經進了伏牛山,來這里也就是三天左右的事,我現在是朱序的部下,他不敢對我怎么樣,但是裝神弄鬼,以邪藥殘害萬余百姓的事情,桓玄必會大做文章,所以,盧循一定是提前得到了什么風聲,所以干脆跑路,不留下任何痕跡。我也挺佩服他的,經營數年的基業,說放棄就放棄,確實是個狠人。”
劉穆之搖了搖頭:“桓玄是跟著王忱一起來的,大概多半也是打著助守洛陽,或者是回防陜郡,弘農的旗號,盡可能多地在這里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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