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夜用下巴指了指林蘇青,問他道:“你可認識他?”
“初次見面,從未耳聞,毫不相識。”為了解釋清楚他并非與林蘇青有什么仇怨,男子回答得相當仔細,可當話一出口他即刻才反應過來,回答這個問題不就等于承認了另一件事?于是連忙又解釋道:“回答歸回答,兩碼事,在下不曾欺弱,也不曾霸凌。”
“你慌什么。”夕夜嫌棄了他一眼,而后道,“既然毫不相識,你為何故意仗劍撞他?”
“請小兄弟休勿再冤枉在下。”
“那你說說你為何要撞他?”夕夜無理賴成了有理,仗著氣勢煞是得理不饒人。
“這…”那男子一時語塞,怎的繞來繞去又繞回這個事兒了,他犯了會兒愁,見夕夜不問出個所以然就堅持要認為是他故意為之的架勢,只好道,“在下一開始便解釋了,在下新得了這把寶劍,并且也不擅長御劍飛行之術。所以…”
林蘇青猜想——夕夜想問的絕非是這名男子為何要仗劍撞他。想必夕夜打的其實是另一個算盤,當前或許只是在借這名男子之口“釣”出別的信息。
“所以什么?吞吞吐吐做什么,難不成是在現編瞎話,琢磨著如何糊弄我?”夕夜上千前兩步,叉著腰沖那男子道,“三清墟的弟子好撒謊嗎?”
“唉。”那御劍男子不如夕夜伶牙俐齒,在場的誰都知道夕夜是在故意刁難。不過,不知是因為那男子的脾氣的確很好,還是因為那男子實在擔心如夕夜這般能說會道的當真要向三清墟胡亂告他的狀。
他猶猶豫豫了半天,欲說還休,不知有何苦衷,非要將一件事情拐來繞去,即使沒有什么別的,也叫人因他的踟躇而無端生出猜忌來,并且這般表現還將他顯得十分像是讀書讀傻了的迂腐書呆子。
看他的神情,大約是在心里進行了一番不小的爭斗,而后才頗為難的說道:“在下當真是無意的。是幽夢師姐見在下實在不擅長御劍飛行之術,遂叫在下跟著她行便是。所以在下就一直跟著…哪里曉得前面會遇上有你們。”
原來一直掖著不直說,是怕連累方才那名少女。可這反叫夕夜與林蘇青生起了別的疑心,特別是那少女回眸的那一眼,只看了相對不起眼的林蘇青,總覺得有什么端倪。
“哦這樣啊,你早這樣說不就好了。”夕夜想了想,隨口與那男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一驚,夕夜攬著他的肩膀,笑著安慰道:“你放心,不是要告你的狀。你看,我呢,恰恰是在這天去三清墟,你呢恰恰是在這天回三清墟,咱們恰恰就這樣遇見了,這難道不是緣分嗎?以后我也是三清墟的弟子,咱倆指不定會成為相互關照的好朋友呢。”
世上若對忽悠人的話排個榜,第一必然非“緣分”一詞莫屬。而夕夜則最愛用這個詞語去給對方栓一層關系。
“我叫夕夜,你呢?”夕夜粲然笑道,那笑容如陽光般燦爛,看著毫無心眼。
御劍的男子見他如此坦率,自己也不好過多忸怩,連忙拱手報道:“在下科林,幸會幸會。”
“科林?好名字。啊呀還和小青青撞了一個字呢,還真是有些緣分吶。對啦,那你姓什么?”夕夜的這一句,仿佛隨口一問,可他心里的小九九,林蘇青瞧得一清二楚。
“這個…”叫科林的男子猶豫了一下道,“三清墟有規矩,從成為學子起,相處之間便只有三清墟學子的身份,是因姓氏會存在階級和身份的差異。因此,自考上三清墟起,大家便都遵守條令不報姓氏只知彼此名字了。”
“哦真狡猾。”夕夜感慨道,見科林怔住,他忙道,“不是說你,我說的是三清墟的那些老家伙們。”
嗯…當真要一視同仁嗎?夕夜心道,哈哈,我才不信。
“好了,你先回去吧,萬一你的幽夢師姐等久了。我們還要慢慢走呢”夕夜的玩笑將科林逗得滿臉紅霞飛,說完拍了他一把,有些類似于“逐客令”的意味,是提醒他趕緊走。
面對夕夜的戲謔,科林原本覺得有些尷尬,卻在聽到他們要“慢慢走”時,仿佛沒有聽出夕夜的言下之意,連忙道:“慢慢走怕可不成,你們若是要考試,須得抓緊,三清墟開放招生已經期滿七年了,今日午時三刻以后,便要截止,再來就只能等到一百年以后。”
“多謝。”過程中林蘇青一言不發,這時突然鄭重其事的言語一句話,與親和力十足的夕夜相比起來,煞有威嚴之感,令科林怔了一怔。
林蘇青又道:“有勞科林兄弟關照,可否勞請科林兄弟帶我們盡快抵達考場。”
科林似乎很喜歡被人委托辦事,林蘇青剛一提,他便毫不猶豫,立馬應了林蘇青:“不必客氣,在下迎接過許多新學子,熟路得很。時辰不多了,咱們快走吧。”
其實不必科林關照,林蘇青也能憑借迷谷樹枝的指引,直接找到最近的路抵達考場之所以仍然請科林幫忙,是他特地如此,有意為之。
從他打昆侖山出來時,他便明曉了一個道理——既然自己身處迷局,是為棋子,成敗另有其者,與他五官。可是,倘若是他這枚棋子想要贏下這場博弈…
那么,便是誰的棋子也做,誰的棋子也不做,同時,再另布一個局。沒有多大的把握,但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科林果然十分有經驗,連過長梯的經驗都幫他們省去了不少折騰,好在也能穩穩的走過,不再被搖晃折磨得頭暈腦脹。
走過了長梯,入眼便又是一個廣場,這個廣場與長梯之下的平坦不同。這處廣場的中立著一根柱子——一根僅僅只有中指粗細的柱子。
在那柱子之上,則另一張圓形廣場,之所以形容為“一張”,是因為它很小,直徑僅僅只有三人敞開臂膀并列那樣寬,與下面的圓形廣場差距甚大。
而這里到處是人,或許他們不是人,可能有的是仙族,有的是妖族,有的是幽冥界的鬼族…但林蘇青習慣都稱之為“人”。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這什么。
“馬上要宣布截至招生了。”科林也突然格外的精神抖擻,興奮道,“招生一截至,就要開始角逐排名啦。”
“排名?”林蘇青疑惑,但他問得很穩重,“不是以應考時的成績為準嗎?”
“并不是。”科林望著那廣場之上的小廣場,神采奕奕的道,“考試是大家報考自己想去的宗院,即使有排名,應考所得的成績排名也僅限于各自的總院。而截至日開始的排名角逐,則是各院一起競爭的,是三清墟的總排名!”
越臨近截至招生的時辰,便越臨近開放三清墟新生排名的決選。這滿場的沸騰與攢動,可見大家早已按納不住,想要大顯身手,揚己露才。
“聽聞本屆的新生,都十分厲害!”科林的情緒也被感染得激動無比。
夕夜看著熱鬧非凡的廣場,不屑的一笑,隨即以胳膊肘搭在科林的肩膀上,玩笑這問道:“你也要去嗎?”
原本伸長了脖子張望的科林,當即收緊了下頜,略有慚愧道:“在下就不去獻丑了。”
“為何?”
“寧可無功,但求無過。”科林抿了抿嘴道,“萬一去了叫大家都知道了我有多弱,會怪不好意思的。”
林蘇青聞言,不動聲色的以眼尾余光盯了科林一眼——這是個擅守的。聽著是害怕露怯,何嘗不是在藏鋒。
起初以為科林耿直得有些傻氣,這一注意,原來他很聰明,哪里是個迂腐的書呆子。
“幽夢師姐!”科林目光灼灼的看著鼎沸的人群堆里,作勢要上前去。
啪!只聽一聲鞭聲巨響,將科林嚇得剎住了腳步。林蘇青循著科林的視線找去,只見那廣場底下,那位叫作幽夢的少女,似乎正與誰在發生著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