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抽了它們的靈魄去替換我的靈魄?”林蘇青在腦海中想象著當時的情形,他看著眼前的這一只只依靠在一起的毛茸茸小東西,看著它們布滿星辰的眼眸,看著它們正眼巴巴的望著自己…他難以想象。
“當然不是。”她忽而嚴肅,變得不茍言笑。
“那您為何這般指示?”
“當時去替換你的動物是白澤神尊臨時抓去的,隨處抓的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抓了誰的。我之所以讓你看看它們…我的意思是——我正在說的是關于二太子所想到的留住你的靈魄的法子,也就你后來的替身。”
林蘇青稍稍一愣,再去那幾只小熊貓時,心情變得有些微妙…
不過意外是意外,卻并不能令他解惑:“可是…放在它們身上與放在別處不是一樣嗎?為何放在它們身上就不會被發現?”
“如何不能?”她沉默了片刻,看向門外的遠山近水,仿佛是在揣度接下來的話當說還是不當說,又仿佛是在掂量應當說到怎樣的程度。
那遠眺而去的目光使得她看上去十分憂愁,大約將要說的事情在心中抿了許久,她終于決定還是說出來。
“你跟隨二太子已久,你可知他患有多年難愈的心疾?”出口后又像是無關的問題,但林蘇青已然清楚,單凡她要問的,絕非無關。
“心疾…”他仔細回想…腦子猛地嗡地一聲——心疾?!
“看來你并不知道他有心疾?”
“曾經聽追風提起過,主…他偏愛飲用以薜荔的晨露所冷制茶水…”原來不是隨便編出來的話嗎…
“薜荔之效用,食之可療心疾,你該是知道的吧?”她抿了抿嘴嘆道,“只可惜二太子的心疾…即使是種在瑤池里的神草薜荔,也無可治愈。”
似乎很嚴重…
“他的心疾與我有關系?”吃驚令他忘記了禮數,忘記了約束自己的出言。他茫然地問著,是真的迷茫了。
原來算來算去,他不過是一只無頭蒼蠅,橫沖直撞,不明所以卻自以為是。
她搖了搖頭,看不懂是否認了林蘇青的以為,還是對他的茫然無知而感到無可奈何。
俄爾,她蹲下去,蹲在小熊貓們的身后,張開懷抱攬著它們,道:“你再仔細看一看它們。你覺得它們長得像你多一些,還是像二太子多一些。”
“還請閣下莫要再同晚生賣關子了,請閣下有話直說吧。”林蘇青等不及了,想要直接觸碰真相。他抱拳俯首殷切的請求道。
“你不是喜歡自己去猜嗎?怎的今下如此急不可耐了?”她隨意的斜了他一眼,“你往常不是很沉得住氣嗎?你往常不是很情愿自己去空猜嗎?”
“晚生…晚生知錯了…”林蘇青方才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想,關于二太子如何保護住他…關于二太子的心疾…
無法確定自己的預想是否正確,他心里極其難受,這一次不同于以前,這一次不是難受于猜想無法證實,而是因為這份猜想的本身令他難受,令他心中有極度的懊悔,令他為之心痛。“晚生想要獲得真正的真相,想要給自己一個真正的交代。”他抱拳立得筆直,眸光卻垂在地面,“想徹徹底底的后悔,而不是虛浮在自己的猜想之中自以為是的懊悔。”
“林蘇青,自私大約才是你真正的過錯,也是你最大的過錯。想來假如沒有這一個錯,其他的錯就都不會有。”她鄭重其事道,“那我便有話直說了,林蘇青,你可要如你所表現的那樣受得住。你也必須受得住,這是你應該的。”
“晚生感激前輩的教誨。”
她撇了林蘇青一眼,顯然對于他的態度并不認可。
“先前我說過,你的三魂七魄必須有載體,否則停不住三日便會灰飛煙滅。”然而饒是有一百個不情愿接受,她也還是講了出來。像是一種義務,這個真相本就應該由她來告訴他似的。
“你真的應該仔仔細細地看一看它們。”她倒吸了一口涼氣,似乎也在痛心,“它們…可都是二太子的心頭肉。”
“心頭肉…”不解其意,“前輩的意思是…它們曾經是為二太子所豢養的家獸嗎…”
“不。”她憐愛的深情忽然沉了沉,抬眼眸看他時,有著說不出的感覺,像是落寞,卻又不像,好似有一點難過卻也不似,“它們,都是從二太子的心頭上一刀一刀割下來的。每一只都是他心尖尖上割下的一塊肉。”
林蘇青渾身一震,只覺得頭皮發麻,不敢相信她所說的…他感到心底被一刀一刀的抽著,森森涼意從他心里想四面八方透出去,將他整個人都寒得汗毛倒豎,不禁連腳指頭也抓緊了鞋底。
“您的意思是說…”
“就是你所想的那個意思。一刀刺入自己的心口,從心尖尖上一刀一刀的割下來,將這些心頭肉分別化作了這五只小畜生。”她說著轉過身來走向林蘇青,倏然一指,指著林蘇青的心口。
“然后將你的三魂七魄分別存放于它們的身上。將堂堂天神的血肉化作畜生以掩三界耳目,以堂堂天神的血脈之氣去掩住你的魔氣。”
她手上猛地施力將林蘇青用力一推,林蘇青登時向后跌去,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剎間,放入跌入了幽幽深谷,四處都是翻卷的涼風。
“而后偷偷將它們帶來在這三不管三不見的盲區,叫誰也不可能搜查得到。”
她話語里并沒有多少情緒,平淡而平靜,仿佛是故意壓制了自己心里的那份憂傷似的,每一個字說出來后聽上去都很沉重。
“這是唯一能夠救下你的法子。誰也不知道,包括子夜元君。她曾經一度認為二太子能夠救你,不過她只是病急亂投醫,她所以為的只是因為二太子身為先祖托生,她想讓二太子以強力保住你。”便是讓丹穴山與天界開戰,神域與天界對立…
她繼續說著什么,林蘇青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猶如成千上萬的蜜蜂鉆入了他的腦子里,鬧哄哄地不得安寧。
如何能安寧,他方才才親手殺了二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