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很大且那種罕有的靜謐,這里樹木甚多,卻是連一點蟬鳴聲也沒有。
林蘇青隨手將藤球扔開,藤球蹦了蹦滾到墻邊的花叢里去了。林蘇青只瞟了一眼它停地方向,便接著往宅子內走去。
當他過了垂花門,進入了內院后,映入眼簾的有數之不盡的低矮的桔樹,和椿樹,還有許許多多密密匝匝一眼辨認不清的植株,饒是如此這般,也不見有任何蟲蟻。
他去到東西兩處廂房,仍然不見主上與狗子。再往前便是正房了,主上與狗子是不可能在東西耳房里的,所以他只在門口望了一眼,便繼續往里走。
然而后院也不見他們的身影,看來,他們的確還沒有回來。
一路這樣瀏覽下來,這是一處三進四合院。是最典型的四合院格局,綜合他進來前,與逛完后,便知,于大門和最后的后門,都分別面臨著南北兩條胡同,這樣選址極好,往來交通順暢。
林蘇青再次認同,這處宅邸地理環境是真的很好,山蒼神君選租在這里,亦是真的費過不少心思。
閑玩歸閑玩,既然主上與狗子都還沒有回來,他不能干耗著等,不如趁著空檔,趁這處如此安靜,正好習一習經法。
于是他趕忙退回了內院,在簇簇桔樹下尋上最是陰涼處席地而坐,緩了緩因為奔走有些過促的心跳,便就體會起經法來。
易氣之后是易血,然此期間的過渡最是難調節,因為它們既是各自獨立的兩者,也是密不可分的搭檔。難點就在于很難特地在不牽動氣的情況下去修習“血”。
其次,易氣之所以是第一層,是因為它貫穿著整個易髓的過程。無論是哪一步,氣都是必不可少的,需要氣在其中不停地過渡不停地調節。
但凡他開始練習,必不可少的要先調心養氣,然后將氣化為血,再將血化為精,接著再將精煉化成氣,便以此氣,化為神。而后再煉神還虛,回歸于氣,神如炁暢,便是修有所成。
若是此階段有所成,便可使體魄健如磐石,挺拔如山。
單看經文的意思,似乎容易明白。可一當實際練習起來,卻是很難。
因為真正的精和氣并不是如經書文字所概括的那般簡易。
真正的氣,是體內微小且十分難以感受的東西。而且它存在于體內各處,就連推動五臟六腑的運作亦有它的功勞。
氣在體內杳杳冥冥,混混沌沌之中又長養著陰陽兩極。
所以,想要將體內的氣凝煉起來,過程還必須得平衡,并且細致。斷然不可操切從事,不可過糙抑或是過急。否則只會適得其反,甚至可能會損傷內腑器官。
便只能靜下心來細細的體會,細細的在體內一一尋找,而后輕輕地將它們匯聚。
那么,隨之而來就會發現,原本吸入的是塵世渾濁之氣,呼出的則不僅歸還了渾濁,還帶有五臟六腑的廢氣。
于此,他練著練著,慢慢的、漸漸的,他感覺到自己吐出的氣息逐漸變得澄澈,同時還帶著一點點的涼意,這大約是一種成果?
不過他斷不能欣喜,但凡有一絲絲的欣喜,都會打斷他的練習,隨之方才的那般感悟也會蕩然無存。
思慮起,則心不寧,心不寧,則神不靈。
氣化神時,神好清,切不可去驚擾它們。
所以,在練習的過程中,他必須排除七情六欲,讓心真正的完全的靜下來,須得先讓心變得澄明,而后才能夠聚精會神的去練習。
從而,待今后真正練成了,那么今后的氣息也便會始終純粹。
陰為濁,陽為清,有清有濁謂之萬物本末之由。遂練習時,他要隨時注意著,自行于體內消解濁氣,并將它們下降為地,而后呼出清澈的陽氣,上升為天。如此是意味著兩極永恒。
單單去剖析經文的意思,便是如此。
字面意思明白起來不算太難,只不過,在實際練習起來,真的是太難了。特別是靜心,真的很難做到真正的靜,就連拂過的一絲微風,都會將他打斷。難得令人更容易浮躁。
明明才第二章經文,卻比入門時的第一章陡然上升了一個極高的難度,如同萬丈高山拔地而起,突然就要直線爬上山峰。
這仿似登天的難度,令他不得不更加的投入身心進去,可是又不能太多的投入,以免用力過猛。
必須是一種平靜的努力,是一種分明在努力,卻又像是順其自然罷,但又的確是在努力。這樣的權衡較量,如同是水在磨。
是的,很難懂,也很難體會。但,這便是修行。
唯有真正的參破,方能得以升華。
在林蘇青的歸息吐納之間,天際逐漸攏垂,不多時檐下已經變得昏黃,暮色從朦朧漸漸轉為深濃,萬物于不知不覺之間悉數悄然地溶入了灰色,繼而毫無聲息地溶入了一片漆墨。
林蘇青不曾察覺天色的變化,仿佛只是才剛閉上眼睛。
他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
不再感受到有風拂過,更不再聽得見錦鯉躍動于池中的聲響。
他明白了。
靜不只是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聽;什么也不覺;什么也不想。
靜,不是什么也沒有。而是在什么也感知不到的情況下,再進一步。
那便是無無,無無既無,乃是空。
而空也不是盡頭,因為空亦有空象,須得在空的基礎上再空,方能空無可空。
對,這才是真正的清靜。
唯有先這樣真正的清靜下來,才能真正細致的體會到氣化血,血化精,精回氣,氣化神,神歸氣之奧義,當融會貫通后,此氣方能生發萬物。
這,是修行的基礎,是必不可少且十分重要的基礎。
當參破這一道基礎,方可使自己的身軀重新生發,并在修行過程中鑄造出堅如磐石的體魄。
顯然,林蘇青很快就參破了。
而且,當這處宅邸的大門再度打開時,他倏然“醒”了過來。
他身在內院,與大門隔著整個內院,和一扇垂花門,還有一個寬闊的的外院。如此遙遠,但是他的確聽到了門打開了。
不,更像是感知到了。
他感知到了門環下的椒圖輔首上的結界,開啟了。
他先前是完全沒有這種感知的。
不過,也是拜這一睜眼,他才恍然發現,原來天色早不知在何時就已經黑透了。
結界開啟,必是有誰進來。他感知不到是誰,但有一種直覺——來者必然相當厲害,他連結界的開啟都能感知到,卻感知不到任何來者的氣息,只能是因為實在太過厲害,所以能夠完全隱匿氣息?
于是,他當即起身,警惕地朝外院探察著摸去。全本書免費全本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