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啟齒的問題,而秀娘不得不答,她忽然對自己有一些氣惱,氣惱那惡鬼說自己不正氣,也氣惱自己,或許正氣的女子早就一頭碰死了。
“我其實早也不想活了。”她泣道,“可是那惡鬼不讓我死,讓我生不如死的活著受它折磨。公子,我答應我娘前來見你,不是為了讓你救我。”
一度聽不下去的張家嬸子登時回身來,一巴掌拍在她勾著的背上,怒道:“你瞎說什么胡話!”
秀娘被她一罵,淚水頓時落得更大,泣如雨下。“我只愿公子幫我除了那惡鬼,好讓我一了百了。”
這可難辦了,不幫她的話,她會一直被惡鬼糾纏,直到壽元盡失。可是幫她除了那惡鬼的話,她就會立刻尋短見,便搭進去了人命。
“公子,你就大發慈悲,幫幫我吧。”秀娘撲通一聲跪在他腳下。
男女授不親,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夫人先請起,你與我形容形容,那糾纏你的惡鬼長的什么模樣,我才好準備對策。”
“恩人讓你起來,你就快起來。”張家嬸子連忙去扶起自己女兒。已經把“恩人”都叫上了,不幫也說不過去了。
秀娘擦了擦眼淚,忍者哽咽,說道:“那惡鬼長得十分可怖,我不敢看,只知道它全身毛絨絨的,可是又不是毛,濃密的毛發一般都軟,那惡鬼的卻不是…”
“還有別的信息嗎?比如它身高多少,有什么絕技?會些什么?”
秀娘一問三不知,令林蘇青毫無頭緒。一籌莫展之際,他一眼看見院子外邊溜達閑逛的清幽夢,既然是鬼,她肯定是知道的。正打算上前詢問她的想法,步子才抬幾步,俄爾想起來…這件事情恐怕不大好跟她細說…
本來滿懷希望的張家嬸子看著林蘇青轉身,似乎要去找院子邊的那位姑娘,而才走兩三步就僵在了原地,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半晌也不言語。
她心如亂蟻,上前去問道:“恩人吶?你打算怎么殺那惡鬼啊?”
“哦。”林蘇青回過神來,略表安慰的笑著說道,“嬸子先別急,令愛提供的信息太少,我一時間不清楚糾纏她的是什么鬼怪,需要回去細查。”
“啊?那要查多久啊?恩人啊?我女兒耽誤不起啊,她、她是生不如死啊。”張家嬸子說著扶著他的胳膊就給他跪下。
弱小脆弱的凡人,遇到無能為力的事情,只能去央求一切的可能。眼前是唯一的希望,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只有跪下,只有求,只有拼命告訴他自己的愿望。
“恩人吶,救救我那不爭氣的女兒吧!”
“嬸子,人我一定會救的。”林蘇青扶著她,她不愿意起來,“現在那惡鬼與令愛有了牽扯,多少請允我兩三日,待我查明白對方到底是怎樣的鬼怪,才好有萬全的對策。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我擔心如果不清不楚就動手,恐怕在除去作祟惡鬼的同時傷害到令愛。”
身后是秀娘掩面的哭泣之聲,眼前是淚如雨下的張家嬸子,林蘇青難辦啊。
“嬸子,您先起來,我答應您,那惡鬼我一定除。”
秀娘突然走上前來,一并跪下,無畏道:“恩人,你若是能除了那惡鬼,秀娘死也無懼,只要那惡鬼死!讓它死!”
“都起來吧,你們跪著也是耽誤時間。都先起來,我立刻就回去查個清楚。”
林蘇青算是明白了為什么醫院里的醫生,有時候看起來很冷漠,也明白了為什么有時候醫生說的話生硬一點也沒有人情味。
他扶著張家嬸子,張家嬸子與秀娘相互攙扶著起來,他便說道:“既然時間緊迫,我就不多耽誤了,先告辭了。”
大好的天氣,依然天高云遠,可是心情突然敞快不起來。
他暗暗觀察了清幽夢許多次,她明明察覺出自己在觀察她,可是她什么也不問。
“咳、咳咳…”林蘇青清了清嗓子。
“想問什么。”
“誒?”
她居然什么都知道,那就不兜圈子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鬼,長得特別猙獰丑陋,卻喜歡糾纏…呃輕薄于女子?”
“人都有長得好看的與長得丑的,死了之后變成的鬼,相貌自然也有千差萬別。你要問長得丑的又好色的,那多了去了。”
也是,活人都有許多長得丑又好色的,何況死了變成的鬼。
“嗯…全身長滿針毛的。”
“長滿?”
“對。”
沒想到清幽夢翻他一記白眼,這是什么意思。
“凡間可有渾身長滿針毛的人嗎?”
林蘇青醍醐灌頂,說得在理,那侵犯秀娘的惡鬼,莫非是死了的——野人?
“你要問的或許不是惡鬼,可能是在修煉途中誤入歧途的妖。”
“那就是怪物了。”
猩猩?猴子?林蘇青更加沒有頭緒了,渾身長滿毛的動物那就多了去了。
“你問的長滿針毛…可能是爬蟲一類的,或許不是針毛,而是…”
林蘇青靈光一閃,道:“蜈蚣?千足蟲?”
“蜈蚣若是修煉成精,一般不會糾纏女色。”清幽夢說道,“她還說別的了嗎?”
“啊?呃…沒了。”
“是嗎?”
她眼尾斜來一眼,林蘇青頓時心虛,道:“呃…她說…接觸的時候疼。”
“那就是有毒。”清幽夢停下腳步,想了想,卻又眉頭微蹙,道:“這么說的話,蜈蚣倒是貼切,蜈蚣有毒腺在腭牙與牙爪。”
她手呈爪狀說道:“蜈蚣的腳像鉤子一樣銳利,在鉤端有毒腺,在口中也有毒腺。但是毒素都不強。”
“你說得對,無論是被蟄還是被咬,都只是疼痛但不會致命。況且蜈蚣通常性情溫順,又常被抓起來做藥,沒有特殊的原因它們不會主動接觸凡人。”
蜈蚣確實很符合,但他知道應該不是蜈蚣,秀娘說糾纏她的惡鬼說很喜歡她,那么不至于蟄她或是咬她,而且…是同房才覺得疼痛。
“你方才說,她說的是接觸會疼痛,不是咬也不是蟄,那就不是蜈蚣。”
“啊?啊…對,她是這樣說的。”林蘇青暗流一頭冷汗,也太聰明了吧。
“那…毒顎應該很大。”
只在晚上出現的有毒的爬蟲,并且喜歡尋找凡人的住所的…林蘇青仔細觀察著周邊的環境,此地雨水充沛,從前總是因為漲潮而發生洪澇,如這般水多、潮濕而氣候溫暖的地方…
“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是蓑衣蟲。”
蓑衣蟲喜歡到有人活動的住所活動,晝不能見,而夜晚出現。
有百足,符合秀娘所說的長滿毛卻不似毛,蓑衣蟲有毒腺,也能分泌毒液,凡是它觸及的皮膚即刻刺痛難耐,并發生皰疹,也符合秀娘所說。
雖然有毒,但不致命,這一點也符合。
“如此小怪,不必大費周章,捉只公雞去就能嚇跑了。”他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