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獲鳥他們在距離三清墟所在的山腳下不足五里的地方扎下了腳,林蘇青只身上了山,從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現如今說自己去就自己去了。
狗子的擔心也變了,從前無處不擔心他性命安危,現在只擔心他能否不辱使命。
林蘇青的確有了準備,他并沒有直接去后山的那片虞美人地里等待清幽夢,而是采用了曲線救國的方式。作為曾經的三清墟學子,雖然學沒上幾天,但是規矩是學全了的,不是他愿意學,而是身為三清墟學子不得不學。
三清墟有一條規矩,新學子不得下山,次年的學子們在沒有授意的情況下,可以下山,但不可以出山,唯有學滿五年的學子放可以出山一日,一日之后必須歸來。
久而久之,下山的意思便成為了三清墟學子們交朋友的活動。三清墟各門各院修的是不同的東西,而每個學子的主修亦有所不同,因此半山腰可是一個熱鬧的地方。
半山腰上山的一條路上,其他都是環山路,唯有那條路比較直,而且唯它不陡峭,因此許多可以下山的學子們便在這里鋪一張布,擺一個簡易的攤,你可以用錢財購買,也可以以物換物。這里應有盡有,有各自采來的藥材,收集的靈石,亦有經書、珍本,還有吃穿用度,有常見的,有珍奇的…有的是從家里來求學時帶的,有的是下山之后帶回來的,還有的則是只有能出山的師兄師兄師姐們才有的…
林蘇青之所以盯上了這條街,是因為這條街很出名,以至于附近的散修也慕名而來采買、販賣一些東西,亦或是為了賺一筆小錢,趕著幾匹馬拉一車吃穿用度行幾天路跑來賣貨的普通凡人,因為是半山腰,未登頂,便只是比尋常的山陡峭一些,愿意吃苦的話咬咬牙登上去也不難。也因為是半山腰,離三清墟極近,所以不敢有誰來惹是生非,除非嫌命長。
或者是林蘇青這種心懷鬼胎的。
他也不是戴了多么特別的面具,很普通的一張,就像那些行走江湖因為打架斗毆毀了面子的俠客,容貌好看不好看不是很重要,但是有了傷疤就是不周正,因而戴面具的人其實并不少。何況林蘇青所戴的很是普通,普通到無人去注意到他的面具,即使看見了也不會多在意,你想啊,有膽子來三清墟所在的山腰做販賣的營生,定是心里坦蕩的,既然如此又有誰會閑得沒事罩上自己的臉呢?必有苦衷,遂也沒誰會多看多問。
現下他還換去了惹眼的偃月服,但并沒有為了隱瞞身份而特地打扮得很俗氣。三清墟的學子們還是比較在意面子的,就算是買賣,也要看攤位干凈與否,攤主整潔與否,好像這樣賣的東西才來路干凈。
于是,林蘇青拆去了銀冠玉簪,戴了個普普通通的冠子,著了一身素白衣裳,配著臉上素白的面具,放在從前比,肯定普通了,可若與大眾相比,還是頗有謙謙君子之風度,一看也是個潔身自好的清修雅士。不過像他這副打扮的清秀雅士太多了,整個半山腰一眼望去就有四五個,因此他大搖大擺的混上來鋪開一個攤位,倒沒有人察覺。就算有人光顧時,多看了兩眼面具,他也只是笑笑,不做解釋,何必解釋呢?
他的攤位所賣的東西,可以說不是特別的迎合清幽夢,但也與清幽夢有著脫不開的聯系。他賣藥!而且也配藥!
都是些什么呢?金創藥,跌打損傷什么的必不能少。三清墟學子中有不少是來自名門望族,從前也是大少爺大小姐來的,雖然修行,但忽然住進山里,山里濕氣重,自有不便之處,于是也賣一些祛風止癢的藥膏…生活中可能需要的他有,一般不需要的他也有,比如各類解毒之藥,越毒的他越有,但特別毒的他不賣,特別毒的通常輪不到找他買解藥,第一時間肯定通稟掌院先生了。
鄰攤恰是個賣毒物的,圓圓滾滾白白胖胖,似年畫上的胖娃娃,和他那喜慶模樣一比,林蘇青頎長瘦弱的樣子更像是個賣毒藥的。
看他的穿著是天修院的學子。這個年娃起初很是看不起林蘇青的攤位,認為他是故意擺在自己邊上的,時常要損他兩句。
特別是當有學子特來請這位師兄為自己的暗器、短劍啐毒時,好事的免不得挑起一句,師兄的毒,隔壁這位仁兄的藥可能解?他們此問自然是希望無藥可解的,可出于某種心理也希望他能解。偏偏林蘇青不上這當,每逢都只是笑瞇瞇道:“你付錢我就告訴你能解不能解”
付多少呢?必須買下他當天攤位上的所有藥材。誰會花那冤枉錢呢?還得罪師兄,不值當。
學子們入山清修,三清墟只統一吃穿住宿,其他方面,學子若想弄點不一樣,就需要自己準備,而所攜帶的錢財有限,在能夠出山之前,都得精打細算,而能下山來采買的學子們,大多不到出山的時候,同時他們也會替那些連山都無法下的師弟師妹們代買一些。
不過一來二去,林蘇青倒是和隔壁攤的學子搞好了關系,雖然那人一開始對他頗有成見,也時常挑釁的問他:“此毒何解?”
可是毒與藥本來不分家,他損過幾回林蘇青都不接招,自覺沒意思,而林蘇青的言談他卻覺得十分有趣,你來我往的,他們倆的關系倒是熟絡了。
那學子名叫空城,是個頂好聽的名字,不過他喜歡別人叫他小毒物,或者毒師兄,嘴碎了些,可原來是個頂可愛的人。不,他不是人。
這話沒有損辱他的意思,他的確不是人,打第一眼瞧出他的真身時,林蘇青登時就詫了,嚯!好肥美的螃蟹!滿腦子里就只剩下選擇——清蒸呢?還是蒜蓉呢?
毒師兄在考入三清墟之前,世間稱他一聲無腸公子。他覺得不好,聽起來像在罵他沒心肝,聽上去是公子,卻和罵白眼狼差不多,于是他很不喜歡。
林蘇青嘛,招搖撞騙慣手,隨口就是一個化名秦且,這是他當初在鹿吳鄉時給自己的,秦通青,單名一個且字,這個且字他覺得很符合他的現狀,很是喜歡。
“你是怎么想到這么個…呃…可愛的稱呼?”
毒師兄笑哈哈道:“師姐這樣叫過我一聲,我覺得很受用,就用了。”
“哦,那你的師姐也一定是個…呃…妙人。”
“我師姐叫清幽夢!”
“哦?”林蘇青驚喜之下,竟有些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毒師兄似乎很受用林蘇青的驚訝之色,他也很得意自己的新名號的來歷,“我師姐可是天修院一等一的天才!”
竟然不是說一等一的美人兒,毒師兄還是太單純了。
“素有耳聞。”何止耳聞,我要的就是你的師姐。林蘇青收斂起他眸光中的那一點不可說的光亮,他現下戴著遮住半張臉的面具,別人只能看見他的下半張和躲在面具后面的那一雙眼睛,就怕眼神被人察覺出異樣。
“說出來不怕毒兄見笑,不才還真曾仰慕過毒兄的這位了不得的師姐,只可惜未曾謀面,不知是一位怎樣的青年才俊。”
“想見我師姐的人那可多了去了,你瞧見那邊那個擺靈石的沒?”毒師兄環胸抱臂靠過來在林蘇青邊上小聲說道,“他原來是山外一家小店的老板,只因我師姐光顧了一回,就親自來咱們山腰出攤了,只為了多看我師姐幾回。”
“那他如愿了嗎?”
“哈哈哈哈!你說呢?自然是如愿了。”
“看來毒兄的師姐時常來半山腰采貨?”
“倒也不是,我師姐經常下山,總會經過此路。”
林蘇青怎會不知道呢。相處多了,毒師兄是個特別能聊的人,什么都講,從不覺得嗓子累,說渴了人家腰間自己備著一袋水,要水喝沒了,就讓林蘇青幫忙照看一下攤位,他去找那邊修過引水之術的同門討一口隔空之水。
一連數日,林蘇青便通過這位名叫空城的毒師兄,結識了許多的三清墟學子,同時打探到了許多在他離開之后,三清墟如今的情況。不過出了這位可愛的鄰攤,沒有人對他林蘇青多留意,他打扮得太普通了。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