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書房里有一幅畫,是我春游時在一個山洞里撿的,我母親叫我燒了,我很喜歡就沒有燒,拜托您幫我保管來著,請問那幅畫現在還在嗎?”
“什么畫?”夏獲鳥蹙著眉頭一臉茫然,“我怎么不記得你給我過什么畫?你居然春游過?你什么時候背著我們去參加春游了?幾年級的事情?”
林蘇青連忙笑了笑:“哈哈哈哈是嗎?我沒給您嗎?啊…那是我記錯…當我什么也沒說哈…”他隨即故作心緒狀,果然引得夏獲鳥追問,他作勢轉身欲走,夏獲鳥連連跟著他追問:“你等等,你什么時候背著我們去參加春游了?你撿的什么畫?哪里的山洞?”估摸她是想到了既然林蘇青的母親讓他燒毀,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兒,“你到底撿了什么邪東西?”
“林蘇青,你可不能亂來,你小時候如果接觸過什么邪門歪道的東西,對你體內的封印可不好!你到底撿了什么?你燒了嗎?你藏哪兒了?”
其實,林蘇青根本沒有機會參加任何春游,也根本沒有撿到過他所說的一幅畫,都是他隨口亂編的。
“就是…少兒不宜帶點顏色的那種畫報…”
“我不信!你怎么突然問到這個?”夏獲鳥拽著他非要問個明白。
“這不…這不是我人在這邊了,我怕我那邊的娘翻我東西翻出來了,印象不好嘛!突然想到了就突然問了。徐老師,你是不是更年期了,怎么變得這么嘮叨了。”
“你…”夏獲鳥氣得沒話說,“我還以為什么事呢,你小子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走了沒再搭理他。
確實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但這一出卻不是白來的,他確定了這個夏獲鳥的確是陪著他長大的那個徐老師,可是,姑獲鳥說她的臉是仿的夏獲鳥,而姑獲鳥卻是他那邊世界的娘親的臉…
那么,假如姑獲鳥沒有說謊的話,便可能是徐老師假冒她自己是夏獲鳥?那么徐老師本來的身份是誰?
大約是察覺到林蘇青看來的眼神很奇怪,亦或是發現林蘇青方才問的話沒頭腦,片刻后夏獲鳥又折回來。
“你有什么想問的,不妨直接問出來。”夏獲鳥清楚以林蘇青的腦子,倘若放縱他瞎猜的話,能猜對沒什么,只怕沒有猜對,越猜越亂。
兩雙眼睛的較量,皆是緊逼,一個如盾墻堅韌,一個如利器鋒芒。
“徐老師,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夏獲鳥就都明白了。但她沒有承認,也沒有解釋,只反問他道:“不會害你的身份。”
“我知道神仙妖魔皆站隊,有著自己的利益觀,徐老師是哪一種?”
夏獲鳥想說站你這隊,一想覺得不妥,饒是心里話,但會被林蘇青多想,于是說道:“我和追風的立場差不多。”
“二太子還是丹穴山?”
“二太子與丹穴山不一樣嗎?”
“不一樣。”初來乍到時,林蘇青就知道了,丹穴山聽從二太子,但丹穴山上的長老們的本心卻與二太子有所不同。
“二太子。”夏獲鳥面無表情時,顯得很慎重,“除了我的真實身份不能說之外,你還有什么要問的?”
最想問的問不出來,他沒有什么的想問了的,于是搖了搖頭,摸著一塊石頭側躺下,道:“突然有點倦意,我小憩一會兒。”
夏獲鳥看了看他,道:“這里頭的事情很復雜,卻也很簡單。只看你自己如何作想。”夏獲鳥說完站了一會兒,見林蘇青閉著眼眸沒有要答理的意思,她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走開了。而她剛一走,林蘇青便睜開了眼睛。
夏獲鳥的態度很明確,如果要害他何必等到他回來,在他年少無知時多的是機會。所以也可以想到,不論她的真實身份是誰,她是從一開始就被安排在他身邊的,一直擔著保護他的責任。只是心里有一個疙瘩。
如今想來,倒只有姑獲鳥和半半是只對他真心。姑獲鳥已經沒了,只有半半了。
林蘇青向路那邊看去,半半喂完了小野馬,她和小野馬已經混熟了,吃完了樹枝的馬兒屈膝跪在樹蔭底下,探著腦袋任由她摸,而半半則依然背著光蹲在路邊。纖細的手腕在陽光下顯得更細,細細的汗毛閃閃發光,風吹過撩動她細碎的發絲。她依然如剛來時那樣瘦弱,只是個子好似長大了些,五官也比那時候清秀了,不是那樣稚幼。
頓時覺得這個人,他不能傷害,哪怕是精神上。林蘇青又闔上眸子,腦海里卻揮之不去方才的畫面,那匹小野馬、半半、還有陽光。
他問自己,林蘇青,你想要什么?你不能什么都想要,你想要什么?忽然他好像有了答案。
他默不作聲的起身,向半半那邊走去,腳步很輕,馬兒也沒有察覺,他不聲不響的蹲下時,半半感覺身旁有一縷清風起來,她慌忙扭頭,對上了林蘇青的側顏,心騰地急跳,整個兒愣僵住。
當林蘇青伸出手去要像半半方才那樣撫摸馬兒的面門時,那小野馬才反應過來,緊張得要起來,可是林蘇青的手已經覆上來了,很輕柔,好似也沒有危險,于是它就不動了。
半半俄然回過臉,低著頭,不看馬兒也不看林蘇青,唯獨看著自己腳尖前的幾粒沙石。
“半半,你介意我去追求清幽夢嗎?”林蘇青單刀直入,問得半半渾身一抖,驚得屏住連呼吸。
“點頭或是搖頭。”林蘇青越是看著她,她的頭越是埋得深,小臉兒通紅,那小野馬好似通了靈性似的,伸長了脖子,用面門去觸碰她垂在腳背上的手,將她的掌心拱到自己的面門上。
“你介意嗎?”林蘇青再次問她,他人就在身旁,聲音就在耳邊,這么近,她汗毛都立起來了。
林蘇青自知自己是明知故問,遂不為難她,便自顧自說道:“我覺得清幽夢很優秀,但是感情這種事情講究的是真心。我帶著目的去,在清幽夢看來并非真心。我雖然不知道我自己是否是真心,但目前想來,應該不算真心。”
半半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和自己說這些,為什么要特地的過來這樣說,她以為林蘇青接下來是想趕她走,要說讓她走的話,她連忙起身,她不要繼續聽,卻是剛要起來被林蘇青一把擒住了手腕拽住。
“你聽我說完。”林蘇青的語氣不變,平淡而溫和,“我不是要你走。”
半半的眼淚都急出來了,她害怕林蘇青要說別的話,她怕自己會傷心,她要走,她不要聽。可是林蘇青叫她聽完,她又不想不聽他的話。于是眼眶通紅,渾身忍不住的顫抖。
“半半…”林蘇青本來想好了話要與她說,可是倏然又后悔了,覺得自己如果說出來了,自己未免過分卑鄙了,忽然松開手。半半一愣,噙著眼淚望著他,這一刻她的心情也很復雜,總覺得錯過了什么。
“沒事,抱歉嚇到你了。”林蘇青落寞的起身又走開了。
半半還蹲在原地,側轉過去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風戲弄著她兩鬢的碎發,戲弄著她眼眶里不停打轉的眼淚,秋風掃過了落葉,飄飄蕩蕩不知去處。
他們都覺得自己好像要錯過了什么,而林蘇青還沒有想好,怕是自己沖動了。
夏獲鳥在一旁調息,狗子在追逐飛鳥,誰也沒有留意到方才最值得留意的時刻。只有那匹尚未打開靈智的小野馬,它什么也不懂,它只知道方才的氣氛有點空蕩蕩的。于是它舔了舔半半的手背,示意半半摸一摸它。
陽光依然那樣好,金燦燦的看起來暖洋洋的,只是風有點涼。
天才一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