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的其他和尚特地在橫街的中央搭建了一個高臺,橫街是來往行人必經之路,他們搶占了中心處,最是吸引人。
而除了一個吸引人駐足觀望的高臺,高臺之上又以一堆堆干稻草和曬得一絲水分也無的干柴堆疊成又一個高臺,人們從底下仰盡了望至多能望見有個身披袈裟的僧人坐在上面,再多的就看不見了。
可是狗子在疑心之下卻瞧得比旁人清楚,那雙手合十寶相莊嚴的盤坐于高臺之上的僧人,看似端詳,卻毫無真實的血色,他的臉被特別裝飾過,唇色與面頰上的淡淡的紅都是用了女兒家的胭脂。不過之所以它沒能一眼發現,恐怕是因為那個僧人才剛剛斷氣。
嘩——
燒身儀式正式開始了,掌聲如潮水一般一浪接一浪的響起來,大火越燒越熊,將站在最里層最前端的人們烤得連連后退。此時圍觀的群眾們更是鼎沸,熱鬧的討論聲直接淹沒了眾僧人的誦經聲。
“燒完就成佛了?”狗子不解,“我可從來沒聽說過西方極樂那邊有這樣的成佛方式。”
夏獲鳥也道:“我也不曾聽說過這樣的方式,是蒙騙鄉親們吧。”
“那這不就是謀殺嗎?”狗子與林蘇青他們道,“我分明聽到說不想成佛的!”原來當時他們持誦往生咒是這個用途,是因為即將殺他,所以才提前誦念么。
林蘇青嘆息道:“現在就算我們想插手也已經錯過最佳時機了。那個僧人已經咽氣了。”
“可是我很不懂,那個僧人拼了命的哭喊說自己不愿成佛,可是他又是才咽的氣,剛死的。那么那些僧人們是用了什么法子,讓那個被燒的僧人一路都乖乖坐著,不喊不鬧,被抬著繞完整個鎮子也沒有掙扎沒有哭喊,卻在舉行燒身儀式前斷了氣…”狗子緊皺著豆子眉頭,“難道是投毒?給他擦脂粉就是為了掩飾中毒反應出來的面相?”
夏獲鳥摩挲著下巴觀察了半晌分析道:“要命的毒,通常會損害臟腑,而臟腑受到損傷的話身體是會有無法遏制的強烈反應的,他一個凡人更不可能通過自身的意志壓制住強致命毒素與受損臟腑的劇烈反應,甚至還能坐得那樣端正。”
末了轉而問林蘇青道:“你怎么看?”
“你是我的老師,我會的不都是你教的嗎。”
“那不一定,你是善于學習的,你肯定在昆侖山的典藏樓里又學了不少,青出于藍,后生可畏。當真問你呢,可不是讓你耍嘴皮子。”
林蘇青謙恭的抿嘴認下了夏獲鳥的評價,其實他也觀察那端坐于高處的僧人許久了,只是無奈于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好近距離去查驗,想必去了別的僧人也會阻止他靠近。
“只能等那僧人燒完以后,再找機會過去瞧瞧。”
“眼看著他們燒呀?”狗子瞅了一眼那邊…居然已經有肉香飄出來了…
底下圍觀的鄉親們倒是敢看,不僅敢看,還津津樂道,還忙不迭交流,大談感想。
“不愧是活佛,大火這么燒你看他動也不動!”
“是呀,連個眉頭也不皺一下,那可是真的火,我站得這么遠還覺得烤得慌呢。”
“要不說咱們鹿吳鄉近些年越來越有福氣呢!咱們是有活佛庇佑啊!”
狗子聽著底下的談論,鄙夷得白眼都翻不回來了:“人都死了當然不怕火燒,什么活佛,也就是個剃了光頭燙了戒疤的普通人。”
底下還有人道:“不愧是得道高僧!修為一定不一般!我都感覺到佛光普照了!”
狗子又是一個白眼:“能有什么修為?他也就比普通人的頭頂多了幾個疤吧?論靈性恐怕都比不了田里守田的狗子。”
狗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自言自語的懟著底下的看熱鬧的人,夏獲鳥勸著讓它少說兩句,畢竟凡人不知道那個和尚已經死了,可是這才懟得少了。
不過林蘇青卻發現不用等到燒完他們就可以回去了:“你們快看。”
狗子望來望去:“在看呢,看什么?不是燒得滋滋響直冒油嗎?”
林蘇青屈指一彈,靈力如風,將那僧人身上的大火吹斜,他們一看頓時怔愕,難怪那僧人一動不動,難怪本來不想做活佛的他,卻突然安安靜靜的任他們抬著走街串巷。
只見已經被燒得血肉模糊,燒壞了一半肩膀和胸膛的地方居然露出來一點只有燒黑了的干柴木才有的狀態!那絕對不可能是還沒有燒毀的脊椎啊!
“這么狠吶…”狗子驚訝得張口結舌。
原來是有一根細木樁那僧人的后庭直貫其頂…難怪他一動不動,想必那根細木樁應該是釘在底下的蓮花臺上的,用干柴和稻草引燃的時候,熊熊烈火之中大伙看不見,而僧人燒完了,稻草和干柴也燒盡了,那根細木樁也燒沒了,就算沒有燒盡,也會被當做干柴…
“這要怎么才能讓大伙兒發現呢!”狗子心驚肉跳,如果讓它出去撞到高臺,可是那么高的臺子倒下來,還帶著火,必然會傷到無故的村民,還很有可能引燃周圍的房子,此計不行。喚風來?不不不,也不行,風吹開了稻草和干柴,倒是能顯出那根木樁,可是那些火團子還是危險吶!
“要是會布雨就好了。”林蘇青不忍再看,卻與狗子想到了一處,可是偏偏他們誰也不會布雨。
“只能看著嗎…”狗子生著悶氣,實在想拆穿他們殘忍的行為!早知道他們要這么干它就算是管不了也去報個官啊!
夏獲鳥亦是憤怒,然她長出一口無奈于憤恨之氣,無奈道:“咱們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插手管制的。有許多事情天地自有天地的安排,正如各處的戰爭、新舊皇帝更替、或是凡間國土社稷的得到與失去…”
這些事與那些事性質其實都是一樣的,只是大與小的區別。
“可是惡人不除我心里不痛快!”狗子齜著牙惡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