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青答應幫忙,大嬸匆匆揩干眼淚不顧顫巍巍的腿腳還沒站穩就拉住林蘇青,要他立刻隨她去救她的兒子。不必什么安排,一分堂便自然分出了職責——夏獲鳥與半半留守門店,狗子寸步不離林蘇青,隨他一同去。
他們一路迎著不烈的日頭往東行路,大嬸焦慮不已一路上話都顧不上說,滿心著急著趕路。林蘇青不時的問她一些緊要的問題,她也是匆匆作答,生怕多說一句話也能耽誤她趕路,耽誤救治她的小兒子。
“大嬸,正病重的是您的第幾個孩子?”
“哎,第五個了,再不能生了。”大嬸悲從中來,“要是這老小也沒了,我這個老東西也不活了…也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唉喲。”她匆忙趕路動作麻利的揩去縱橫的老淚,仰頭哭訴道;“我兒才多大歲數啊,他能有什么罪啊,他連只螞蟻也不敢踩的啊!老天爺呀,你要是真的有眼,有什么罪罰你就沖著我這個老的來吧。”
林蘇青捉住間隙,插話詢問她道:“大嬸,能否先告知秦某關于令郎的生辰八字?”
“生辰愣,霎時腦子空白旋即連忙一字不漏的報給他聽,才說完就連忙發問:“秦老板怎么樣?我兒的八字如何?我慣聽說一分堂會看八字,你快看看我兒能不能跨過去這道坎?我兒沒事吧?秦老板?”
“令郎是為火命,平日是否性情格外急躁?”
大嬸一回想連連點頭:“是是是,是比同齡的孩子脾氣躁許多。秦老板,我兒的病沒事吧?”
“您先前說,找大夫看過,大夫診斷為釜沸脈?”
“對對對,那大夫也是個殺千刀的!他咒我兒子活不成!可我找過巫醫,人家巫醫都說有得治。”
林蘇青想起在一分堂時,那大嬸話里的意思是巫醫的法子也試過了,但沒有效果。
“巫醫說如何治?”
“巫醫就是用蘸朱砂寫了副字,將紙燒了,吐了幾口唾沫攪和成糊糊讓我兒兌水飲下。”
“這法子我們試了完全沒有見效啊!巫醫還說要一日四飲,連飲七日!可是我兒越發病重,哪里拖得起七日!”
“還不傻。”林蘇青心中道。
“秦老板,那釜沸脈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一得就說沒法兒治了呢!”大嬸急得眼淚直打轉,腳步走得幾乎跑起來,林蘇青與狗子稍一懈怠幾乎跟不上她。
“釜沸脈不是疾病,只是疾病反應出的一種脈象。”林蘇青特地的放緩語速,說得絲毫不急,好從而影響到那位大嬸,可令她緩一緩心情。
“是什么病?!”
“尚未看見令郎,一切還不好說。”
“哪有什么病出釜沸脈?!”
“這…”林蘇青見如何也緩不下大嬸的情緒,也是無奈,“通常是心臟有問題,比如心跳過速…”
“心跳?過速?那不是什么大病呀!我老婦走快了心里也噗噗噗噗直跳!那是那狗大夫糊弄我老婦不動醫術對不對?他是想趁機訛錢對不對?!”
“不、不是…”
“那能是什么?!秦老板你不信你把把,我現在的心里就跳得快急了!我兒沒事對不對?!?”
林蘇青不大好回答她,便只好道:“必須親眼看一看才好說。”
釜沸脈,朝見夕死,夕見朝死。乃三陽數極,無陰之癥候。何況她的兒子本就是火命,四柱無陰,陽盛極。
小竹村地勢偏遠,山路還無比崎嶇,繞山險路甚至只容得下一腳的寬窄,倘若不慎失足或是踏空,便墜落深不見底的山崖,尸骨難尋。這位大嬸連夜行這樣險要的山路去鎮上找他,不可謂冒了生死的危險。
走過了陡峭的地方,好不容易道路變得有些平坦,可是撲面而來的卻是十分不好的感官。小竹村,顧名思義,著眼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竹林,石板路的縫隙里寸草不生,但凡沒有人踩過的地方,不生寸草,但見粗細不一高矮不等的竹子。就連偶爾經過的村民的房子,也皆是用竹子搭建的竹屋。
世人皆知竹子好,因其高風亮節的氣節,與梅、蘭、菊一起譽為四君子,而且大文豪蘇軾還曾吟誦過關于竹子的名詩:“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
可是竹子屬陰,成片的竹林更是陰氣深重,因而竹子雖然好,其實真的不適合與人過多接觸。人是以陽氣為命,長久的接觸竹子,身心難免不受竹子的陰氣侵擾。
林蘇青微微皺眉,不妙,這感覺很不妙。
“到了!秦老板,這里就是我家!我兒子就在里屋躺著呢,秦老板快走快兩步。”
“這里…”林蘇青打眼一看,更是不妙。屋外種了許多海棠,在這個本該凋謝的時節依然開得艷麗紅火。走進院子一看,院里住了許多矮竹,就連屋子里也還插著一些竹子做觀賞…
林蘇青心中一緊:“這家的風水,乃是陽抱陰…墓地啊!”
“大嬸…”他忍不住提醒道,“得空了把院里和屋里的竹子都除了吧。或是將海棠移到院里,也別在院里和屋里用竹子。”陰抱陽,如日中天。
“嗨呀這都什么時候,秦老板啊,我老婦哪有心思侍弄這些。你快進屋看看我兒吧秦老板!”
不等大嬸的話嘮叨完,林蘇青已然步入了房內,三兩步走到了床邊,只見床上以厚被子蓋著一名面色蠟黃暗沉的小少年,年紀約莫十歲打頭,不出十二歲。那小少年雖然面無血色暗沉得黃中隱黑,可是他的嘴唇卻并非蒼白,而是暗沉沉的紅,猶如唇下淤著濃血似的。
林蘇青連忙探了探他的呼吸,且撥開他的眼皮察看,緊接著掀開一角被子,蹲在床邊為他把脈——是釜沸脈沒有錯,只是,少年有這脈象卻不是因為疾病。
“大嬸,令郎并非突發不治之癥,而是…有人想強取令郎的壽命。”
“什么?!誰?是誰要取我兒的性命?”大嬸連忙撲在床邊,捧著自己小兒子的臉仔仔細細的看,旋即大驚:“秦老板的意思是我兒是中毒了?”她連忙握住林蘇青的手,“秦老板你醫術高明,都說你最懂解毒,求求你快幫我兒解毒吧!求求你!”她淚如雨下連連磕頭。
“大嬸快快請起。”林蘇青連忙扶她都扶不起,“令郎并非中毒,而是中了邪術。”
“邪術?!”
“是的。”林蘇青驀然想起什么,忙問道,“大嬸,冒昧問一句,可還記得您前面四個孩子的生辰八字?”
默不作聲的狗子倚在門前,無所事事的斜了一眼床上的小少年,頓時看出了緣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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