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我終日隱居在這深山老林之中,然而從未與外界斷過往來。”那人偶娓娓而道,“能聽聞我在此并且能來與我相見者,誰也不是泛泛之輩。我何曾沒有想過收幾名弟子作為傳承。”
人偶的神情看起來頗為失落,他惋惜許久,隨后才接著與他們說道:“可是,修習專術自有修習專術的必要條件。不是我不愿意教出去,實際上的確是沒有能夠活著學習這門秘術的人才啊!”
活著?大家的關注點不約而同的集中在了這兩個字眼上,心中為之悚然,甚至替著林蘇青打起了退堂鼓。
不學高人的秘術,出去之后行事謹慎一些,只要不招搖過市不過分張揚,不是不能保命。何況指不定還有其他的保命法子。世界之大之奇,并不是除了學習他的秘術就沒得出路。
聽他話里的意思,那能夠學習的前提必定是九死一生的條件,再回想過往那些有來無回的到訪者…以及那些有命回去,無一不瘋瘋傻傻,無一不是缺胳膊少腿,無一不傷無一不殘,更關鍵的是留得性命歸去的那些里,沒有一個活過了七日。
只有來過的人知道這里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我適才放過你們,許你們回去,你們卻選擇了死。”那人偶忽然變得冷漠,“錯過就是錯過,沒有第二次機會。”
“不試試怎么知道我一定會死?萬一我是通過的那一個呢?”林蘇青心中緊張,面上卻強作一副從容的模樣。
人偶的聲音也忽然變得陰狠:“那些死去的,無不是你這樣的自以為是。”
“自以為是的是他們。而我,是自信。”林蘇青邁上一步,看上去無比坦然無比鎮定,“是怎樣的必要條件,請前輩明示吧。”
為他驚詫的何止人偶一個。可是即使恐懼可能會發生的結果,卻沒有誰上來阻止他。他們懷揣著不同的心事,出自不同的原因對林蘇青有著不同的擔憂,亦有著不同的期冀。不過他們不謀而合的是他們都希望林蘇青能挺過難關受住那“必要的條件”,希望他能夠學得秘術離開此地。
“好小子,有膽氣!”那人偶陰深深的語氣難得激昂一回。
林蘇青報以恭敬的笑意,抱拳作揖道:“權當前輩對晚生的夸獎了,承蒙前輩賞識。”
“小子,你看這是什么。”那人偶揭開椅子扶手上的獸首,那底下做著一個可以收納小物品的盒子,只見他不緊不慢地取出一串綠喬木的枝椏,上頭廣卵形的葉片還掛著點點露水,很是新鮮。
隨即那人偶撫摸著葉片,輕輕撥開,露出三五成串的小果實,那些結掛的小果實每粒僅如一顆花椒大,顆顆飽滿,黃亮亮的似小小的炒熟后的黃豆子。
人偶似撫摸至寶似的撫摸著碧綠的葉片,但他絕不去觸碰那些黃黃的小果子,甚至像有意避開似的。
“你可認得出它來?”那人偶將手中的枝椏往前抬了抬,輕斜眼皮問向林蘇青。
狗子小聲嘟囔著碎碎念叨:“看起來…我覺得應該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應該還挺好吃的吧…”
林蘇青皺眉凝思,見那葉片先端急尖,果實橙黃,而那人偶還刻意躲避…他只能想到一種東西…
他想了又想后道:“前輩手中所持的…可是劇毒之物——牽機?”
狗子心中咯噔一聲,什、什么玩意兒?這玩意兒有劇毒?
林蘇青眉頭緊鎖,不再如先前那般淡定。這果子名叫牽機,他小時候沒有學習過許多藥物毒物,唯獨對它有著獨特的印象。只因為除了娘親與老師教授的知識以外,他還在那邊世界的史書中讀到過關于它的一絲記載。依稀記得好像是南唐后主歸附宋朝后,善于制毒的宋太宗便尋了機會賜了這牽機之毒于南唐后主。
此毒之烈,不在于要命,而在于它要命的過程。
“牽機…”夏獲鳥心中默默念著,她猛然想到了什么,但可惜只是一剎那的想起來,那感覺無法確定。
緊接著便聽見那人偶冷笑一聲道:“你服下一粒,若能生還,我便教你本事。不多,一粒即可。”
狗子悄悄地蹭到林蘇青腳下,用鼻子碰了碰他的褲腿,小聲地問他道:“這玩意兒很厲害嗎?怎的和前邊那個陣法一個名字?那陣法是叫這個名字吧?”
林蘇青皺著眉頭沒有應答它,在他曾經的世界里,牽機有著另一個名字,叫作馬錢子堿,除了用來制毒,它曾經還被用作興奮劑作用于中樞神經,但是那些用法全都是微乎其微的用量。
畢竟這是一種單單是近距離看著它,都會中毒的毒物,聞著氣味也會中毒,并且僅僅只是觸碰就會致死。
“一粒之后,你若是健全的活著,我決不食言。”那人偶似笑非笑,抬手放出一只竹片編織的小鳥,令它將手中的那串牽機叼去。
半半縮著肩膀戰戰兢兢地在后頭瞅了好半天,不知何時她居然不動聲色地挪到了林蘇青身側,她緊張地咬著食指的指甲尖,想伸手從小鳥口中接過,膽戰心驚地試探了幾次,正好下定決心一把去接時,猛地被回過神來林蘇青擒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他問她。盡管事發緊急而且事關重大,但未曾忘記對她要溫聲細語。
半半的手腕被他擒在半空,瘦瘦小小的身架子緊緊地縮著,頭垂得幾乎緊貼在了胸口,整個兒同林蘇青的腰腹差不多高。
她一聲不吭,不縮回手也不作回答,既愧疚且又羞澀。她的耳根子紅透了,小臉兒也漲得通紅,連那指尖都仿佛要滴出血了。
林蘇青背著落陽的斜暉,蹙著眉頭緊盯著她,片刻才松開了她的手,語氣雖然溫和,但聽得出十分嚴厲:“去后面站著。”
這時候那人偶嘿然一笑,道:“那小猴子是想替你嘞。”
林蘇青側轉身去回以那人偶淺淺一笑,將半半整個兒都遮擋在了身后,夏獲鳥連忙上前去將半半牽回來,便只剩下狗子與林蘇青與那高人對峙著。
那人偶又道:“方剛開竅的畜牲而已,不懂規矩便不存在壞了規矩,我不會同她計較,你們不必這般緊張。”
“前輩說笑了。”林蘇青語氣之中早已不復先前的從容。
“怎么樣?你可想好了?若你想學秘術,就得先過了這一關,往后一切好說。”那人偶的笑容因它那并不精美的面孔而顯得尤其猙獰可怖,“小子,不是我故意要于你為難,切切實實是這門秘術的必需條件,你若過不了這一關,便如何也學不會這一門秘術。”
那人偶似真人似的攏了攏袖子,煞有閑情逸致的問道:“如何?可考慮出個結果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