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學我的本事,你憑什么?”
語氣生冷而兇惡,顯然不似先前那般親和,不出所料那人偶果然又換了性情。
“要說憑什么…”林蘇青登時也轉換了說話的態度,故意頂撞道,“那就要看看前輩您…賞識什么了。”
“哼。”那人偶冷哼一聲,“猖狂小兒。”
林蘇青饒有意味道:“這叫隨性。前輩不也是隨心所欲嗎?”
人偶沉默了片刻,俄爾道:“我連健全的軀體也沒有,何談隨心所欲。”還有他沒有說出口的話:不僅沒有健全的軀體,也沒有健全的神志…隨心、隨心,隨哪一個心?
倏然他問林蘇青道:“有所得便須得有所舍棄,天下沒有白來的事情,你要學本事,打算用什么東西同我換?”
“一樣東西換一樣本事嗎?”林蘇青問道。
“若我高興,一樣東西也能換你想從我這里學走的一切本事。”那人偶如意料之中的直接,“就看你的東西值不值當了。”
“我拿我的性命與你換本事如何?”林蘇青莊肅道,“如你所見,我乃妖界祈帝與子夜元君之子,雖然子夜元君是丹穴山神域的神,但她也受著天界的封號,便也是天界中的神仙。如此無論你是憎惡天界、還是憎惡祈帝,取了我的性命,你都會痛快,不是嗎?”
“再者。”林蘇青雙手負于身后,挺拔而立,道,“你嗜好殘殺,殺我不比殺那些無名小卒來得痛快?”
那人偶不屑一顧道:“你性命都沒有了,求一身本事何用?”
“誒話不能這樣講。”林蘇青微微含笑道,“所有前來拜訪您的,無論人、妖、鬼…萬物生靈中,大家都是懷著一分心愿來拜訪您,無論是求您收留,還是想拜您為師,抑或者僅僅只是慕名而來想一度真面目…種種追本溯源,其實這些目的都算是一種心愿,那么便皆是前來托您幫忙實現心愿的。”
“所以…”林蘇青說著,隨即側目向狗子遞了遞眼色,同時繼續說道,“我們亦如是,我們此番前來,便是以我的性命,向您換一份心愿的達成。”
“你的性命…”人偶掂量了起來,“的確值點東西。”
“前輩這是答應了?”
“你想換什么?”是個爽快的。
“換可保林蘇青性命齊全的本事。”狗子倏然邁上幾步仰著頭道。
人偶一怔,下意識道:“與你何干?”
狗子賤兮兮地一笑道:“當然與我有干,因為有求于你的其實是我呀,是我用林蘇青的性命同你換呀。”
人偶又是一愣,嗯…他得捋一捋…而后道:“你用林蘇青的性命,來換保他性命的本事?”
“對,沒有錯,就是這么個意思。”狗子昂首挺胸,一本正經的回答。
夏獲鳥汗顏…這不是鬧著玩?覺得有些掃顏面的同時還頗為擔憂,只怕會因此惹怒對方,久聞那高人性情古怪非常,而且嗜好殘殺,即使留人性命也絕不留齊全…
她不禁開始思忖后路,便背手在腰后悄悄地捏好了訣法,準備在那高人爆發的剎那至少應該來得及起一道屏障。還不能防備太早,萬一被他提前發現,屆時落得個心不誠的意不堅的下場,恐怕會更加危險。
哪料想那人偶不僅沒有動怒,反倒是饒有意味的說道:“你們同我講條件?還同我耍無賴?”
林蘇青坦然一笑,道:“這不是耍無賴,這是明明白白的交易。”
“入了我的羅盤,你的生死就在我的手中,你何來的勇氣?你有什么資格?”人偶的聲音驀然冷厲,卻隱隱透著玩味。
夏獲鳥怔住…難道是激起了他的興趣?她難以理解的心情溢于言表。
“因為你的生死也在我們的手中。”林蘇青的臉上始終保持著不卑不亢的微笑,看上去十分從容,“算不算資格?”
明顯看出人偶有一絲愕然,他八成猜不到原因,一聯想他們先前的無賴行為,遂覺得又是在套弄他。
他慍怒道:“呵,本事不大口氣倒不小,入了我的羅盤,安敢猖狂?”
林蘇青像那人偶一樣沒有接話,而是另起話道:“前輩不是知曉我等的身份嗎?”
“呵呵,你適才自報家門,是妖界祈帝與丹穴山子夜元君之子,呵,憑你這樣的身份你能風光成哪般?”那人偶只當林蘇青倨傲要以出身壓他,而他最是瞧不起這般俗子,因而怒氣更盛,“世間容不得我這類瘋魔,更容不得你這樣的禍患。我看你的性命恐怕比那打洞的耗子金貴不了幾分。”
“在下只當那些膽小懦弱的庸俗之輩,才有如此卑微的看法,原來超脫俗世的前輩也同他們沒有分別嗎?”林蘇青裝作訝然,但不忘借住機會拍一巴掌馬屁。
“誰同他們沆瀣一氣!”人偶登時暴怒,“老子寧死也絕不降志辱身!那天界的老小子也是個孬的,他怕了妖界,也怕著神域因你而偏幫妖界。那老小子比你爹還慫得緊!”
“前輩真知灼見。”林蘇青捧手恭維貌道。
那人偶突地一凜:“慢著!你居然活著?”
居然是現在才反應過來這件大事嗎…狗子臉皺得五官都走了位,一臉的難以理解。
“是的沒錯,我還活著。”林蘇青坦坦蕩蕩道。
“那你娘親呢?子夜元君也還活著?”人偶忽然很著急,像是突然醒過神來的瘋子,變得很嚴肅也變得很認真。
“你認得子夜元君?”夏獲鳥頗覺訝異,不禁脫口而出。
“大丈夫說話,小娘們兒閉嘴!”那人偶當場震怒,生怕關鍵的問話被岔走似的。就連那本來沒有生氣的假瞳仁,亦仿佛突然點亮了神采,原本就栩栩如生的傀儡人偶頓時真的活了似的。
夏獲鳥所問恰恰是林蘇青也想問的,遂他重復了道:“前輩似乎與我娘親相識?”
人偶暴怒吼道:“你先回答我!她是不是還活著!”
將他們吼得一震,而后林蘇青默默地搖了搖頭,沒有說生,也沒有答死。他能存活尚且是意外,哪里敢下定論二太子是否還用著別的非常手段隱藏了子夜元君的生死。
“死了,二太子親手殺死的。”卻是夏獲鳥持重道,“天界要一個交代,為了護下林蘇青,子夜元君之死便是那個交代。”
那人偶只是微微一怔,卻并未驚奇,不驚奇居然是二太子親手殺死的,也不驚奇二太子居然會保下林蘇青。只是感慨道:“是二太子殺死的啊?那就算是鳳凰…也難以成活啊…”
“前輩似乎對丹穴山很了解?”狗子忽然插話道。
“畜牲閉嘴!”遭來人偶一頓暴吼。
“你!”狗子哪堪這般羞辱,正欲發作,登時被林蘇青一道封敕令逼在面門,它頓時乖坐住,不敢妄為,不敢沖動——“見令如見吾。”是主上曾經交代過的。不過是想起主上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它的心中宛如被狠狠地剌了一刀,疼得眼睛酸澀鼻子刺痛。
林蘇青看了一眼狗子,原本想以令封住它行動,卻見它突然老實了,便收回了令。而后將它提過的問題又重復問了一遍。
那人偶聽是他問,便不是那樣暴躁,不過還是沒有沒有回答他。
“我無須回答這個問題。”
“那我換一個問題。”林蘇青恭敬有禮道,“前輩認識子夜元君?”又是先前的問題。
被這樣一再的追問,那人偶有些煩躁,可是并沒有發作。林蘇青發現——關于這個問題,那人偶格外的在意。
只見人偶的眼眸之中的神采突然黯淡了下去,看上去失落且惆悵。他沉默了許久,以為他依然不會回答,孰料他忽然咬牙切齒道:“我恨她,我還恨不是我親手殺了她。”
林蘇青與狗子的心中一涼…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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