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們覷了覷彼此,各自尷尬,各自掩飾。當然不會有人回答他,不過他也沒有再繼續質問。
此時的沉默勝過千言萬語,極為沉重。此時再掃視臺下所有,無形之中比初上臺時平添了許多氣魄。
是了,你們身為尊者,蠻橫不講理的定我是禍患,那我只有比你們更加蠻橫,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你們誰都知曉。若要真的橫起來,誰比誰更橫,只怕諸位尊者極其清楚。
林蘇青在心中沒有說出來的話,在場的尊者們何嘗沒有想到。
“這小子,之所以敢這么質問尊者,還得多虧了天帝啊。”狗子放下心來,給自己投了一塊大肉。
比那些尊者們多了解一件事情的狗子,一眼便看出了林蘇青的底氣所在。如此這般,不是因為背靠丹穴山,也不是因為承蒙主上庇佑。而恰恰是因為天帝。
回想起五年前,那時候天帝剛剛發現林蘇青還活著,原本是想不動聲色的滅了他。走運的是主上及時趕到,以蜉蝣歸息令與天帝換了一場賭局。
這些個尊者們不知道林蘇青體內種有蜉蝣歸息令,恐怕他們還以為自己是知道林蘇青還活著的頭一批次。
除林蘇青的真實身份以外,他們還有許多顧慮,其一,便是因為這里是三清墟,這里有成文的規矩,哪界的恩怨也不能在三清墟鬧事,即使是天界,也不會將事情攤到明面上。
只是,三清墟也不成是最大的顧慮。當然也不是丹穴山。而是——那一樽靜坐未動的塑像。如果沒有那樽塑像,或許…不至于容林蘇青占盡上風。
“想來,饒是林蘇青機關算盡,他也不可能想到這一層面吧。”狗子剛如是感嘆,自己又有心質疑,連忙搖搖頭令自己堅信,“不不不,他肯定不知道的。”
大家此時各懷心事,林蘇青正欲做個總結陳詞便下臺去,怎知乍然一抬眼,猛地看見了祈帝立在天瑞院學子區域。那整整一片只設了他一張先生桌,空曠無比,而其中祈帝端然寂立。濯濯耀眼,卻無一人發現?
奇哉怪哉,林蘇青確認不是自己看錯,他連忙看向尊者席位…那仍然是一樽巋然不動的塑像。
可立于天瑞院區域的那位,無論是身著的白錦刺金袍,還是所披的繡著萬靈圖的披風,都與那塑像所取一模一樣。尤其那面具,果然是真正的面具更好看。
且瞧他那薄如蟬翼的披風上所繡的萬千靈獸,個個栩栩如生。
此間無風,然而那金領披風卻無比飄逸,似乎是因為那萬萬千千的靈獸正在奔騰正在戰斗,而他——祈帝,格外的寧靜寒漠。仿佛不是處在熱鬧隆重的大千宴,而是立在映照著蒼穹的無邊無際的幽靜湖水上,孑然而淡泊,像杳杳涼夜里孤獨的一輪明月,皎潔而清涼。
他是那樣的引人矚目,十分溫和卻又極其威嚴,十分寒素卻又極其耀眼,想膜拜,想驚呼,想在明月夜里,站在山崗之巔,為其頌唱。
可是、可是居然誰也沒有發現祈帝來了?!就連那些尊者們看起來也毫無察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林蘇青感覺祈帝好似在看著他,他忽然極度的緊張,心臟驟然狂跳,激烈的震蕩著他的胸腔。然而又不止是緊張,似乎還有激動。此時此刻的他,恐怕比夕夜見到祈帝還要激動,莫名,渾身發抖。對了夕夜!夕夜看見了嗎?夕夜可看見了祈帝來了?!
林蘇青當即看向了天修院學子席位中的夕夜,可是夕夜卻只是眼神明亮的回望著臺上的他…難道…難道夕夜居然也不知道嗎?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蘇青詫然的再次看向祈帝,隨即,便見祈帝淡然轉身往殿外走去,當他即將步出殿門時,驀然回眸睨了一眼…因這一眼林蘇青倏地心中一緊,他連忙追下演武臺,追向了離去的祈帝。
因他忽然沖下演武臺,事出突然,大家無不疑惑,紛紛循著他的身影望去,緊接著又是一番熱議。
就連狗子與夕夜也迷惑不解,他倆隔著茫茫一片片人頭相望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林蘇青消失的方向,皆是一臉茫然。
夕夜回神作勢要追上去,可就在他起身的時候,演武臺上突然一聲鑼響,侍生領長拉長著尚未成熟的聲音,宣布道:“驚凌榜三甲角逐,即刻開始…”
他接下去嘰里呱啦說了什么夕夜完全顧不上聽辨,他只想去追上林蘇青,可就在他前一只腳剛剛跨出殿門之際,猛地聽見那領長道:“凡——宣三次未應者,即視作放棄…”
夕夜不禁頓住了腳步。
追上來的狗子見他愣住,遂問道:“你猶豫什么。”
“我…”
“在叫你名字呢!做你當前想做的事去!那小子死不了的,不用你去。”狗子撂下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而前方,林蘇青追到了山崖邊,追斷了祈帝的蹤跡,再往前就是懸崖,落下去便離開了三清墟。他環顧四周蒼茫無光,這一個異常漆黑的夜晚。
難道方才是他的幻覺?
正思忖回憶之際,一聲龍吟,便有一束白光自黢黑的夜空里滑入他的腳下,將他托起,助他前行。
“定瑞。”
一聲龍吟回應。
他記得這條路,幽夢帶他走過。他不禁想起那片血紅的虞美人,莫非是那里?不等他想出答案,定瑞驟然落下,化作一縷白光如分拂過,消失在茫茫夜幕里。
雖然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但當定瑞消失的剎那,他借著定瑞的光華,看見了不遠處的地面,果然有虞美人的花影。
他的目光追隨者定瑞,看見它化成一縷白光霎時消失,消失的剎那看見了祈帝已然寂立在他的前方,在沉默的黑夜里,如皎皎明月般濯亮。
此時此景無風無月,因一眼看見了霞姿月韻的祈帝,便似有無邊風月。
“來了?”祈帝忽然問道,沉磁的嗓音在冥冥靜夜里聽上去很是溫和,卻…也感受出了清冷。
“祈帝邀約,怎敢不赴。”林蘇青不卑不亢的回道。
“是么。”
“恕晚生自作多情。”怎會是他自作多情,林蘇青其實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敢貌似從容的聊下去,“還以為三清墟又沒能請動您。”
“來與不來,與三清墟請與不請沒有關系。”
“?”林蘇青斂住心中詫然,俄爾想到——祈帝出現時,那樽塑像并沒有成“活”,他也沒有入席,也就是說…并不算應了三清墟的邀請?
于是他單刀直入的問道:“您只許晚生一人可見,晚生愚鈍,不知尊者用意,還請尊者不吝賜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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