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夕夜按捺不住心頭的莽撞之氣,林蘇青無奈地笑著垂首搖了搖頭,他起身走出案桌,問話狗子道:“你早早的設下結界,防的是魔界來襲嗎?”
“你在懷疑什么有話直說好了。”狗子昂起高傲的小腦袋,目光俯視著林蘇青。
“沒有懷疑什么,只是隨口問一問罷了。”林蘇青背著手往樓下前去,夕夜連忙跟著他去了,路過時定瑞讓開兩步沒有一起跟去。翼翼看了看定瑞,看出它并不打算下樓,忖了忖便自己跟下去了。
整個二層小樓,便留下了定瑞、狗子,還有一直坐在一樽落地青花瓷器旁的姑獲鳥,她往花瓶后躲了躲,屋子里滿是神氣,她有些發虛。也想跟去,卻又覺得下去恐怕要成為眾矢之的,畢竟唯獨她是個妖怪,是個不被妖界納入籍冊的惡妖,怕是有命下去卻沒命回來。
定瑞與狗子相視一眼,接著又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姑獲鳥,姑獲鳥被他倆的眼神嚇得當即化成一縷輕煙,花瓶之后頓時只剩下一小截白骨落在地上。
狗子與定瑞再度默契對視,它們對于林蘇青,彼此各有秘密,卻也彼此心照不宣。良久,狗子忽然開口道:“你別指望從我這里問出子夜元君的下落,我也不清楚她在何處。反正,你我都曉得了她還應該還活著就是了。”
“不是我不來告訴你,我知曉得并不比你早多少,況且我有任務在身,豈能私自跑來三清墟?”狗子起身走向樓梯口,而定瑞則正好站在路口上,于是它背對著護欄坐下,也不打算下去,而是與定瑞接著聊起來。
“我們能做的微乎其微,且看他自己造化吧。”狗子說完,沉默了片刻,俄爾問道:“倘若他當真…你如何看待?”
一直看著狗子的定瑞,朝樓下深深地望著,沒有回答。狗子也望著樓下,喃喃低語道:“我也是,但我們也有所不同。”大約是出發點的不同,懷著不同的初衷。或許曾經是相同的,但是現在,狗子認為它比之定瑞有著不一樣的地方。畢竟,它已經不是像定瑞那般,只終于子夜元君獨一個。
林蘇青一行剛下了樓道走到紫水閣一樓,便與剛步入紫水閣的兩位掌院先生們打了照面。
紫水閣與別處的學子寢樓不同,它并不大,并不像別的宗院那樣分許多層樓,有許多間廂房。紫水閣只有獨一棟,六角撮尖頂罩著的三層小樓,每一層樓只有獨一間房,每一間房內都是分著前廳、內室、與后房。不過這三間房并不是獨設,它是在紫水閣內的三層復式小樓,三層樓之見是木制樓梯相通,以門相隔。
論起來實質依然與天修院和天武院一樣,一處寢房住上兩三名學子。只不過天瑞院的一處寢房比之大上許多,每名學子的空間也多出許多,且是將門一關便擁有獨立的空間。
仿佛在天瑞院創辦伊始就已經決定過今后不會招收多少學子,一處樓閣三間房,不就是每一屆招收至多不超過三名。
因此,居住在二樓的林蘇青,打頭剛下來,轉過拐角沒出幾步,就見蕪先生與孔戮先生各自帶著兩名弟子,轉過了走廊準備上樓。
不巧碰成了僵局。
林蘇青單手負在身后走的,此時恰是立在樓梯之上,不過是尋常的挺拔,恐怕已經不小心變成了居高臨下。
單單是他一個人便罷了,不巧他身后還跟著不少,夕夜與翼翼,還有隱于暗中的洛洛,誰的姿態也不差。蕪先生與孔戮先生隨身的學子必然都是各院的佼佼者,可比之夕夜與翼翼兩個,他們輸了不止七八分。從而,林蘇青也贏了,便成了別有用意。
蕪先生的臉色已經鐵青,他輕咳一聲,肅清了嗓子。林蘇青側身與夕夜溫和道:“夕夜,你怎可失了禮數。”
夕夜一詫,隨即恍然大悟,但他并不上前去,而是依然立在林蘇青身后,就地向樓下的蕪先生垂首捧手過頂,恭敬道:“學子夕夜拜見蕪先生。”
翼翼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兩下,孔戮與一旁蹙緊了眉頭,蕪先生已經是氣得胸膛起伏,不過這些細節,輕易不能察覺。
埋著臉的夕夜斜勾著唇角狡黠的笑著,心中暗暗將林蘇青實實在在的夸了一番。
這一拜,他聽的是林蘇青的話。他是天修院的學子不錯,可是他首要聽的不是天修院掌院先生的話。
林蘇青不卑不亢的微笑著下樓去,邊走邊捧手賠罪道歉:“舍弟少不更事不知禮數,還請二位先生海涵。”
蕪先生的眸子霎時跳了跳,且連對許多細節之事不大敏感的孔戮先生,亦是愕了一瞬,他們都知曉夕夜的真實身份,區區一個化名豈能瞞住他與生俱來的力量。而林蘇青這個凡小子顯然是知道他們知曉,故意說的這番話。可是,能罵他嗎?不能。如何罵?是狗仗人勢?還是人仗狗勢?哪個也罵不得。
蕪先生與孔戮先生負手立定不再前去,只等林蘇青一行下樓來恭迎,算是平他一局。
林蘇青大步迎上來,撣了撣衣袖,拱手行了一個謙遜但是不隆重的迎客禮,道:“在下林蘇青,有失遠迎。”
拱手前,他抖了抖手,將寬大的袖子抖落下去。這一動作,令蕪先生與孔戮先生當場怔住了,登時看向翼翼。
翼翼的面色從方才剛來紫水閣就始終是蒼白發灰,這時更顯得暗沉,她不得不回應道:“這位是天瑞院現任掌院先生——林蘇青。”
與天修院榜十一郭敏一戰,在場的都知道他不過是會用幻術的凡人林蘇青,怎的…
更令二位先生怔愕的不止如此,而是——倘若不是他故意顯擺,他們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穿的是天瑞院的鮫綃衣。他一個凡人,居然震住了鮫綃衣的光華,不,是蓋住了鮫綃衣的光華。他果然不是一個凡人。
“那是…”天修院的學子也識出了他那一身衣裳,“鮫綃衣…”
“哦。”林蘇青故作察覺低頭看了一眼,隨即道,“先前一直穿的是白虎神尊換下的皮毛所制的偃月服,這才剛換上的掌院官服,巧的是正好合身。”還是借勢。
不過有心人怕是要誤當成挑釁。
蕪先生與孔戮先生沒有相視,心中卻已經有了交流。
“方才一片大亂,我以為魔族作亂,原來是林蘇青林先生。”蕪先生看似和顏悅色,實則出言極具諷刺,而后道,“林先生,三清尊者請你前去…議,事。”
字音落腳處處不懷好意,分明并無過節,卻已經生了如此這般的敵意,恐怕不是因為他方才的借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