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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很多事情,沒有答案

  當林蘇青伸出手攤開去接,二太子當即松開了手,那只鮮紅如血滴的墜子便沉甸甸地落在了林蘇青的掌心里,紅似血,亦紅似火,然而這樣一件火紅的看著炙熱的東西,觸感卻寒涼如冰,就連那根極細的銀鏈子,也始終沒有因為體溫而改變它的涼。

  林蘇青踟躕了片刻,握住那只始終暖不起來的墜子,在收回手時,還是忍不住不問出了心中的疑慮:“主上是逐我走?”

  以林蘇青在這邊世界的身份,其實沒有資格直視地位如此崇高的二太子,但是他依然直視著,且目光如炬,似乎是用盡了腦力想從二太子那淡漠的神情之中看出些所以然來。

  其實他不止想問這樣簡單的一句,他還有許多的想法,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自己那些沒有說出來話——倘如真要作別,請以實情相告,也好各自灑脫。

  “你是腦子混了漿糊?還是豬油蒙了心?若是要逐你走,還會許你今后來找?”狗子別著臉乜視林蘇青道,“天底下恐怕只有你最不識好歹了。”

  林蘇青看了一眼狗子,狗子的話說得不無道理,他哪里會不知道這層意思。可凡人常常如此,有時候分明看出了原委,只因為沒有當面聽到直白的表述,便不肯去相信自己所意會到的層面,而寧愿去相信自己所猜想地不好的一面。明明知道不對,卻往往無法控制。

  他望向二太子,然二太子的神色依舊,一如往常看不出一絲波瀾。

  “主上雖然沒有明說,但我也不是真的蠢人,我聽出了其中的意味。”林蘇青放下手中的鏈子,任墜子憑空吊著似鐘錘晃著蕩去,“這墜子必然很尊貴,也必然很難得,主上忽然送我這般貴重的物件,又說著叫我去考三清墟,恐怕是要我今后獨自生存,而這墜子,假如我沒有猜錯,在我遭遇大事,千鈞一發之際,這墜子要么是護我的命,要么就是要了我的命吧?”

  二太子付之一笑,沒有答話,而是反問林蘇青道:“你不想問三清墟?”

  “…”想問,但想問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卻不是每一個問題都能獲得答案。

  一直以來,總是他們想讓他知道什么,他才能知道些什么,絕非他想知道什么便能知道什么。

  狗子明白了二太子的意思,于是上前兩步,在林蘇青跟前一屁股蹲下來,仰著下巴道:“三清墟是各界強者云集之處,三清墟的強者,便是強中更強。”

  “是學校?”林蘇青道。

  “強者的學校。”狗子點點頭,“只有強者才能擁有更多變強的資格。三清墟就是這樣的地方,學你所想學,強你所能強,但,并非想去即能去。”

  “為何要我去三清墟?”林蘇青越過狗子看向二太子。

  林蘇青當時在寶塔之內,因此他并不知道二太子與天帝之間的約定,準確的說應該是二太子與天界之間的約定。

  不過,更準確的說,其實并非與他們任何之間的約定有關。說到底,僅僅只是二太子認為,林蘇青的確應當去考三清墟。

  去三清墟學習只是其一,另外是——他認為,三清墟的那些神仙們,必然會讓林蘇青了解到許多不能由他直言,卻是林蘇青必須獲知之事。

  是的,為所欲為的二太子居然也有為難的時候。而令他這等為難之事,所牽扯出來的則是更為棘手之事。

  不過,對于二太子來說是棘手、是為難,對于旁的,大約都是不敢,都是恐懼。那是誰也不敢觸碰的舊事,也是二太子最不愿提及的往事。

  可是三清墟會提的,除開魔界之外,唯獨他們敢提。畢竟,那里乃是超脫三界,只遵三清墟條令的地界,雖然只是所謂的超脫三界,所謂的只遵自己條令。但可以肯定一點,三清墟里的那些神仙們,必然會將那些誰也不敢提,誰也不愿提的事情,想方設法告訴給林蘇青。這,才是二太子讓林蘇青去三清墟的真正目的。

  “終有一日,你所有的不明白都會明白。”二太子的聲音被風吹得悠遠而生涼。

  既然如此,既然二太子什么也不想說,那無論如何也問不出來的。林蘇青只得作罷,他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從未有資格占有主導權,遂不甚頹喪,只是悵然若失。可是這失落的感覺于今日,于此時此刻,格外的沉重。

  “那你們去哪兒?回丹穴山嗎?”林蘇青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那只像是隨時會滴出血來的墜子,始終握不暖它,卻又隨時在擔心,怕它會因為體溫而融化成一灘血水,也怕它會忽然化為虛無。

  以為二太子不會回答,林蘇青問話的后來便垂眸看向了腳前蹲坐的狗子,沒成想二太子居然回答了他。

  “此去,追風與你同行。”然而答非所問。

  二太子話音未落,原本正抬著后腿兒有一搭沒一搭地抖搔著脖頸間的癢癢毛的狗子,動作登時一頓,旋即扭過毛絨腦袋轉過身去,十足意外地沖著二太子連連說道:“啥?主上您說啥?我要同他去?我不,我偏不,我就不。”

  林蘇青詫然,狗子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并非是早有安排,而是主上的臨時起意?那,這只墜子,這禮物…

  聯想到先前主上懷疑他,因此在他身上設下了那道防止他將來成為禍患為禍天下的蜉蝣歸息令,那么現在叫他去考那強者云集的三清墟…

  “莫非主上是擔心蜉蝣歸息令也制裁不了我這禍患,所以想讓我這禍患去三清墟得到管束?”他哪里知道蜉蝣歸息令的神威,他只知道主上先前懷疑著他,即使后來他釋懷了,可主上對他的懷疑是發生過的,即是存在過的。

  雖然翻篇了,心結被情義化散成為過去,但只要一回想起來,必然如鯁在喉。

  許多的不愉快之事,就算過去了,也僅僅是不愿意去想起來,或者是想不起來,但絕非忘記。

  “林蘇青你個蠢蛋!”狗子突然齜牙沖著林蘇青吼去。

  它很生氣,氣得想現在立刻馬上撲上去咬他一口,主上的一番好心竟被這蠢蛋曲解成如此,叫它如何不生氣?!

  林蘇青的腦子怕是被三只眼的哮天犬啃過吧!好端端的腦子殘了!

  其實,或許林蘇青即使不知道真相如何,不確定二太子的用意,但他能真實感受到二太子的好意。可是凡人,總是如此自以為是,總是明明領會到好意,卻偏偏要故意執意地去曲解。自以為說著反話,便能激出實情。

  可是凡人終究是凡人。

  林蘇青總歸會在將來獲知一切實情、一切真相;獲知他想知道、或完全沒有想到,卻又不得不知道的事情。

  那些事情有很多,多得無法一概而論,多得無法直言、無法細說。

  待到那時候,他也自然會明白,他要的其實絕不是任何誰所給與的答案。

  二太子唇角微動,像是淡然笑了笑卻又不像笑,只是一須臾,只是一瞬間,眸光微微動了一動,似清風拂過淺草,只當是看晃了神,錯花了眼。

  他遂了林蘇青的話道:“正是如此。”

  風過,草停,林蔭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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