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假使林蘇青一事真的發展到不得不交戰的地步,那么,單單是戰爭的起因天界就站不住立場——天界插手處死封疆神域內的族民,這叫天界如何如何與其他封疆交代?屆時,天界將面對的就不止是一個丹穴山,而是各方封疆神域。
因此天界所忌憚的并不單是丹穴山一處,而是所有的神域。
凌霄寶殿突然間地靜默,誰都無所適從,誰也不敢出聲。在場的神仙們各懷心事,各自揣摩。
二郎真君偷偷窺視了一眼,他恨毒了二太子恃強的作為,可他不敢表露。眼前的陣仗,萬一因為他不小心泄露出的一絲一毫的憤懣情緒,引起了二太子的不悅,就是二太子當場將他殺了,解釋一句“一命換一命”,那么盡管天帝是他的親舅舅,也無法反對。
更多的自然是他不甘,林蘇青不配與他一概而論。林蘇青的命換不起他的命。
當然除此之外,二郎真君想得更多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究竟是誰通風報信告訴了二太子?他從何得知林蘇青身在此處的?
這,也是在場所有神仙們都正在猜疑的問題。
“天帝,可愿與我賭一把?”二太子驀然開口,一言竟是又令所有神仙都紛紛為之驚怔。
連天帝都因沒來得及思考緣由,而滿臉怔愕,只當是自己聽錯了。
“子隱上神未免太荒唐了!”二郎真君終于按捺不住,憤慨而道。
卻在話剛脫口而出,二郎真君便因二太子的一個眼神就心虛了,二太子的眼神輕輕掃來,那眸中沒有蔑視,卻又像滿是蔑視,好似在說,是在問天帝,不是在問他,何時輪得到他來說話。是的,是因為他自己心虛,因此才感覺那眼尾一掃而過的余光里盡是蔑視。
“楊戩。”天帝揚聲道了一聲二郎真君的姓名。這一聲其實并非真正是要叫二郎真君,這一聲其實是道給二太子聽的。
天帝真正想表達的算是對冒犯于二太子的二郎真君有過訓責,同時也是在暗示二太子,二郎真君與他這位天帝之間的特殊關系。
這一句直呼大名,實則是天帝在搭救二郎真君,畢竟,萬一萬一那二太子當真要一命換一命。誰也說不準,但誰也都清楚,一旦那“萬一”發生,便是誰也勸不住。
對于二太子沒來由的提議,眾神皆懵懂,但天帝聽得明白。
乍一聽,的確相當的荒唐,可這是二太子給了天界一個挽回的機會。是為可以不追究天界“欺壓”神域族民一事。
不說其他神仙此時的心情如何,就是天帝,此刻的心中也涌上了一陣氣恨。在這樣的時候施以這樣的恩情,簡直是另一種形式的折辱。
可是,偏偏天界不得不接受這份“折辱”,不僅得接受,還得感謝這份“折辱”。
因為事情已經談到了這樣的份上,天界的確需要一個臺階才下得了場。否則,便是默認了要與丹穴山開戰。但是無論是眼下還是縱觀大局,天界不能與丹穴山宣戰。而如果直接答應放人,便是自掃天界的顏面。
好一只布局縝密的鳳凰,居然句句都是陷阱,居然被他牽著鼻子引著,不得不自行往不可收拾的阱坑里跳。
“但聞詳細。”天帝懲忿窒欲,在心中忍了又忍,好艱難才將這口郁結之氣按捺下去。
二太子右手持折扇負在身后,左手抬起凌空捏了一個手訣,當訣印開啟時,掌中立刻浮現出來一道符令。
該符令是呈倒三角形狀,下部窄長且極尖,三面皆是鋒利如刀刃。
那是玄鐵的材質,在其上鏤空鐫刻著面目猙獰的鳳凰獸首,并密密麻麻的刻滿了細小的符咒。
這道玄鐵符令周身縈繞著幽幽赤炎色的神輝,雖然是烈焰,卻是透著森森的寒意,光只是著眼一看,便令在場的所有神仙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感到毛骨悚然。不由得立刻轉為備戰狀態,膽戰心驚地提防著那道可怕的符令。
其余神仙只覺得可怖,但并沒有識出那道符令的威力,是天帝率先認出,訝然道:“這是蜉蝣歸息令?”如是看來,林蘇青那廝二太子是要定了。既然祭出了此令,或許可以一賭。
丹穴山的蜉蝣歸息令,有些階品的神仙幾乎有所耳聞,然而幾乎沒有誰真正的見過。今下在座的眾神仙們,皆是天界數一數二的階品,卻也皆是頭一次親眼一見。
原來這就是蜉蝣歸息令!
蜉蝣歸息令是鳳凰古神獨創的一道至高無上的符令,也是天界的至尊神令之一。因為它極難煉得,不,準確的說,應該是極難祭得。
蜉蝣原本是一類十分古老的昆蟲,之所以會以“蜉蝣”命名此令,便是因為蜉蝣的生命極短,又稱“朝生暮死”。因此,但凡身中蜉蝣歸息令,只要令啟,即刻必亡。
這道神令極具威力,但也極難祭得。要想祭得此令,必須以天地之靈孕育出的神鐵作為底料。神鐵不算太難尋,但也不算太好尋,畢竟是幾百萬年才能凝聚出手指的一小截那么點大小。何況天地之大,誰也無法知曉究竟何處會恰好孕育出了那么一小點。
而此刻浮在二太子掌心里的是一塊令,這是取了一整塊神鐵打造出來,并毫不憐惜地以鏤空的形式鑄下了符文。
但是如此那還算得特別有難度,最難之處在于并非有了神鐵便能成令。
蜉蝣歸息令之所以是需要祭得,而非煉得,便是因為當它打造成形之后,必須以鮮活的神血日日祭祀。
并且只能是鳳凰一脈圣君階品以上的神血,嚴格地遵照一日三次,一次四十七滴無名指的指尖血滴染此令。是祭祀,也是供養。
如此這般之外,還需要嚴苛把控的事宜太多太細。譬如每日祭祀的地點與時辰、光線的明與暗、空氣的濕與干、有風或無風、風大或風小等等諸多事宜,都必須精確精準到一模一樣,不能有絲毫變動。
并且,每次祭祀供養時的心境都必須是絕對的清靜,不可有一絲雜念,空念也絕對不能有,必須空無所空,以絕對的清靜。
是這樣依照三生萬物之理,祭齊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年三日三時三刻三字,才有可能祭成一道蜉蝣歸息令。
是的,只是有可能,并非極有可能,更非一定能。
神鐵難尋,令牌難造,祭祀的相關事宜難以精準,祭祀時的心境難以穩定萬般難處,萬般阻礙。
因此,即使鳳凰一脈乃是古上神后裔中的大脈,出有無數圣君尊者,卻并非每一位都成功的祭出過蜉蝣歸息令。
當看見了蜉蝣歸息令之后,天帝更加確定了,二太子不過是沒有去歷劫化圣,否則,以能祭出蜉蝣歸息令的造詣,必然已經到了能化圣為神尊的境界 不過才區區幾萬歲的小子,居然已經有如此至高的造詣,如此至高的境界..
這何止是天賦異稟,這必然與他是鳳凰一脈的先祖托生有著脫不開的干系。盡管先祖托生之說,只是觀天地之象所得的一種天象呈現。但事到如今,綜合種種,于天帝的心中,已然萬分肯定——二太子必然是,他必然是鳳凰一脈的先祖托生。那,就更不能得罪丹穴山了。
“蜉蝣歸息令,世間難得,你當真要用這道至尊神令么?”天帝的驚訝,不止是看見了這道至尊神令,更驚訝于二太子對萬物的不看重。
他不去歷劫化圣,甚至對神階也不看重。不過,自看見蜉蝣歸息令起,天帝多少換得了些許輕松,他不動聲色地舒了一口氣——若是有了這道神令,即使放出了林蘇青,那廝也構不成什么禍害了。
隨即天帝問道:“你要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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