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蒼神君看了看林蘇青,忽然勾唇一笑道:“四柱陽命、童子命,值錢。”
不等林蘇青反應,他湊近去眸光溫情的睞著林蘇青,問他道:“你可愿隨本君走一遭?”
林蘇青被他這一睞頓時錯愕,即使知道是個男的,卻仍然被迷住了,怕是山蒼神君將畢生修為都凝在那雙眸子里了吧。
狗子連忙跳到他們中間,站起身來用爪子推著山蒼神君的腿,它仰著頭蹦起來仍不及山蒼神君的膝蓋高。
“山蒼子你怕是想錢想瘋了吧?這可是個大活人!”
“活人?哈哈,不算了。”山蒼神君笑道:“他從那邊消失了,命數改變了,不算活人了。”
林蘇青怔了怔,插話道:“…頂多只能算失蹤吧,怎么就不能算活人了…”
“你是在頂撞本君?”山蒼神君故意如是問他。
林蘇青連忙解釋:“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發表一下區區在下的一點看法…”
山蒼神君抬眸似笑非笑地瞧著林蘇青,先前追風神君特地來找他,讓他幫一個叫林蘇青的凡人歷練一番膽魄,便是眼前此人。
他聽說,這個林蘇青似乎并非一般的凡人,不過或許是不曾受過什么磨難,性情中也有一般的凡人那樣的軟弱。
初次一聽是個軟弱的人,他原本是想拒絕的。
可是又聽說,此人曾經平安無事的吸收了二太子殿下的三四滴神血…是的,平安無事,飲完之后甚至神采奕奕,生龍活虎。
這可是連追風神君這樣的戰神也不一定能做到之難事,區區林蘇青居然做到了,所以他起了好奇,想著先來見上一面。
來之前,恰好追風神君又來找他,與他說起,這個林蘇青與它原先以為的不太一樣,并不是先前那樣猜測的簡單人,實則是個十分復雜的人。
究竟怎樣的復雜,追風神君自己也講不清楚,只大約形容為有天賦有才智的缺心眼。
初初以為此人膽氣怯懦,后來卻發現其實相當頑強,倔得很,還十分有主見。
平時瞧著軟弱得像爛熟的柿子,卻能在真正的生死一線時,冷靜得出奇。
早些以為是個只會耍小聰明抖機靈的混小子,卻又在虛幻之境中發現,他頗具大局意識,很有些智慧。
追風神君后來對這個林蘇青的評價頗高,它說這個林蘇青,遠遠不似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無能。其實應該是個城府極深之人。
好在雖然深有城府,但不存在什么壞心眼,當是個可造之材。
只是,也正因了沒有什么壞心眼,甚至有時候還有著過分的善意,反倒有些缺心眼,這便使這小子顯得極為愚蠢。
所以追風神君認為,林蘇青的無能,大約不是裝出來的。
更有可能是因為——沒有什么是真正特別想得到的,遂無從發揮智慧,因此才顯得很無能。只是顯得,并不真的是。
無所求,便無所爭,無所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這是一種天賦,在冥冥之中就已經具備了上善若水的性情。
如若真是如此,那便的確是一塊難得的璞玉,他便更是想見上一見。若能參與雕琢,倒也不失為一件趣事、美事。
有才智而不自知的傻小子呀。
“你不怕本君?”山蒼神君笑瞇瞇地看著林蘇青問道。
他見林蘇青一直傻愣愣地想看他,但又刻意的避開他的視線。明知道不能與他對視,卻還是蠢蠢欲動地想要多試一試,神情十分有趣。
林蘇青竟是一臉茫然的回答:“我作何要怕?”
“那為何不怕呢?”
林蘇青詫然了一瞬間,見山蒼神君故意要問他,不像是刁難,只像是在逗弄于他。便如實回道:“主上與狗子不會害我,而神君您能在主上與狗子面前這般自由出入,必定是主上允許的。所以您也不會害我,我就用不著怕。”
雖然山蒼神君那陰風冷月似的面容,與周身散發的森然之氣,的確令人望而生畏。但那只是山蒼神君的氣場使然,那是一種特有的氣質而已,只是氣場上有所震懾和壓迫,因此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又不是因為害怕而生出的畏懼。
林蘇青又道:“更何況,神君您的確未曾做出任何迫害我的事情,我更沒有理由要害怕您。”
“狗子?”山蒼神君意味深長地一笑,驀然側身彎腰將狗子抱起來摟在懷里,伸出食指戳著狗子濕漉漉的鼻子,說道:“追風神君,你的評價也許是對的。”
狗子登時氣得要爆炸,狂躁地掙扎著嚷嚷:“山蒼子你個浪蹄子,你放我下去!!”
它雖然被罰成了小狗模樣,但它絕不允許被誰真的當成是尋常寵獸,更不準有誰將它當成寵獸抱在懷里!
那簡直是一種屈辱!
何況山蒼子還這般故意作為!
好生氣!要氣炸了!
“你個手下敗將你快放了本大人!你信不信我拆了你的沖玄居!我拔光你田里的藥秧子!我燒了你所有的字畫!”
狗子好生氣,山蒼神君偏偏將它的四只小爪擒在了一起,連撓他的機會都沒有,它好生氣,卻只能扭來拱去地掙扎,一會兒朝里縮,想從底下扭下去,一會兒朝前拱,想從前面竄出去。可一身毛都折騰亂了,仍然如何也脫不開,它氣急了張著嘴亂咬,卻什么也咬不著,嗚汪!好氣!
“本大人好歹是你半個師父!你就是這樣尊敬師長的嗎!你快放我下去!你給本大人等著!等本大人…”
山蒼神君一把握住了它的嘴,叫它張不開嘴連話都說不成,只能“唔唔唔唔”地罵。
林蘇青緊緊地抿著嘴憋著笑——哈哈狗子你居然也有今天啊。狗子掙扎之余,一眼瞥見林蘇青在偷笑,立馬又瞪著林蘇青“唔唔唔唔”一通訓斥。
誰也聽不清它在說什么。
山蒼神君垂眸看著懷中的狗子,瞇著眼睛笑道:“追風神君,您若是亂咬,本君就給您下藥。”
瞧瞧,這多么的尊敬師長呀,都稱呼為“您”了。林蘇青實在要憋不住笑出聲了。
山蒼神君松開了手,不再捏著狗子的長嘴,狗子作勢一口咬向他的指尖,山蒼神君一抽,避開了。
而后竟主動將手遞給它眼前,道:“本君忘記了方才摸過什么藥,您若不怕,來,隨便咬。”
狗子頓時閉緊了嘴,生怕一張嘴,山蒼神君就趁勢把手塞進它的嘴里。它可憐巴巴地望向二太子殿下,眼淚汪汪地嗚嗚嗚的。
然而…二太子不知在何時,于案桌前設下了一道屏障結界,將他們這邊的一切隔開了,全然聽不見似的,無論狗子如何眼巴巴的呼救,二太子依舊從容愜意地飲茶看書。
狗生絕望啊!
山蒼神君見狗子耷拉著腦袋,似乎是老實了,他一邊摸著狗子毛絨絨的腦袋瓜,一邊一臉可親可近的笑著對林蘇青道:“追風神君先前說你很膽小,特地囑咐本君不要嚇著你。你瞧著本君嚇人嗎?”
山蒼神君一抬眸,林蘇青趕忙避開視線,被他這一問,他頓時偷笑也不敢了,忙回到道:“呃…不、不…是太嚇人…”
“哎呀。”山蒼神君嘆道,“你怎的忽然有些怕本君?”
林蘇青愕然,窘迫道:“呃嗯…誰還沒有幾個害怕的時候呢…是吧…”他看了看正無可奈何地老實趴著的狗子,心中忐忑,山蒼神君很是腹黑,千萬別叫他惹到了。
“說得在理,誰還沒有幾個害怕的時候。譬如殿下瞪本君一眼,本君都要怕得心肝一顫。”山蒼神君粲然一笑道,“無妨無妨,你算不上膽小。”
狗子沒好氣的翻了一記白眼,有怨氣懶得撒,只于心中忿忿——鬼話連篇胡說八道,本大人何時說過林蘇青膽小了。
那山蒼神君忽然眉眼一正,道:“哈哈不同你說笑了,且說正事要緊。”只是就算他不笑時,那眉目依然自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
只見他用手腕抬起狗子耷拉在他臂膀上的下巴,然后從袖子內摸出一小簇像是毛發的東西來,色澤黑中透亮,僅用一根纖細的絲線束扎著其中的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