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頭子一把揪住林蘇青,大喝:“我看你小子長得就不像個好人!”
林蘇青大呼冤枉:“大人,我自問一身正氣,怎的就不像好人了,再者抓人也得憑證據不是?這其中定然有誤會,我怎么可能殺人呢?”
徐老頭怎的張口就亂說,他的兒媳婦分明早就死了,怎的要誣賴是他殺的!
捕快頭頭脾氣十分急躁,一把搡開他,唾棄道:“廢話真多。”
隨即不耐煩地沖徐老頭問道:“他殺誰了,你不說清楚,我怎么抓人!”
繼而他大手一招,方才隨他一起趕來的官差們,立即心領神會,當下排開,將他們仨人團團包圍,每個官差衙役的手,都握在腰間的大刀上,眼神緊盯著林蘇青。仿佛但凡他輕舉妄動,他們就會立即拔刀相向,毫無留情。
林蘇青見此架勢,而自己的確頂天立地沒有殺人,便也不打算輕舉妄動。
徐老頭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喘著粗氣,正要說明詳情,突然看見自家二媳婦匍匐在地上,當即驚愕:“我家兒媳婦兒的尸骨怎么在這兒?”
林蘇青一怔,難道說的不是殺他的兒媳婦?那說的是他殺了誰。
這時,捕快頭頭一口打斷了徐老頭,吼道:“說正事!早就死了的人有什么好談的!”
徐老頭眉頭皺得有萬般無奈,卻也只得先拋開兒媳婦兒的事兒,連說帶喘講述起那三名行腳商人的前因后果。
“約莫寅卯交接的那個時辰,打南邊來了三個行腳商人,都是以往熟悉的。偏這回帶著這個小子一并來我家借宿,我本來見他面生,不愿收留,但那幾個老伙計領著他一起,我也不好單單拒絕他。”
捕快頭頭眉頭緊皺,厭煩道:“少扯閑篇,撿重點說!到底怎么回事兒!”
“哎!好好好…”徐老頭聽令,連忙說道:“我見這小子一身穿得有模有樣,也不像是有什么壞心眼的,我便收下了。老爺您是知道的,我兒子死得早,我平日就靠收留行腳商過夜為生。”
林蘇青疑惑,為何突然扯到了那三位行腳商大哥身上,莫非是他們出了什么事不成,他驀然回想起先前女尸在他們三人臉上吸氣的場景。該不會是…死了?
“老子叫你說重點,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捕快頭子說著,作勢就要給徐老頭一巴掌,徐老頭生怕他當真打下來,連忙應下。
“誒誒誒,我說重點,說重點。”徐老頭顯然受了不小的驚嚇,這其中有來自捕快頭子的恐嚇,更多來自那三名行腳商的。
“今晨,我按例去叫他們起來出攤,一去之下,才發現,不僅我兒媳婦的尸體不見了,就連那三個行腳商都…都…都死了!”
“死了?”捕快頭頭等不得徐老頭的絮絮叨叨,扭頭就揪住林蘇青的已經叱問道:“從實招來!你怎么殺的他們,為什么要殺他們!”
“我沒殺他們啊。”林蘇青愁眉緊鎖,人的確不是殺的,極有可能是那名女尸搞的鬼,他叫苦不迭,“分明就是誣陷,怎么能不分青紅皂白就說我殺人了。分明是那女鬼做的亂!”
“女鬼?”百姓們問題頓時恐慌起來,頓時議論紛紛。
“胡說八道!”徐老頭氣急敗壞的咒罵道,“你殺人就殺人了,還要攀咬誣賴一個死人!你還要不要臉!枉你是個七尺男兒,你敢做不敢認,還嫁禍到死人頭上,你簡直混賬東西!”
百姓們聽到徐老頭瞋目切齒的一番痛罵,大家也是義憤填膺,紛紛指責林蘇青忒不是人也。
林蘇青正想解釋詳情,可是捕快頭子絲毫不給他機會。
“你還敢狡辯,徐老頭親眼看見他們橫尸家中,你敢不承認?!”捕快頭子當即下令,“來呀,給我拿下!”
林蘇青連忙指著女尸道:“我真的沒殺人,是這個女鬼害死他們的,我親眼所見。”
“一派胡言!”捕快頭子拔出大刀,高舉過頂,一聲大喝示意,“拿下!”
林蘇青見勢不對,扭頭就跑。
大家都以為他殺了那三個行腳商人,又有徐老頭這個所謂的“目擊證人”,他這個外來的百口莫辯。
而方才,也有人看見他一掌劈“死”了徐老頭家的兒媳婦。他真是有千張嘴,也沒有機會說一個字。
林蘇青沖出人群,邊跑邊喊冤:“我真的沒殺人!真的是那個女鬼殺的!你們聽我解釋啊,你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啊!”
“抓住他!給我抓住他!”捕快頭子吼得聲如洪鐘,將林蘇青的聲音蓋得嚴嚴實實。
林蘇青慌不擇路,只顧往前跑,不時回頭沖追捕他的官差們喊道:“抓人要講求證據,你們查都不查,就來抓我,這也太不講王法了!”
“先抓到你,再搜集證據也不遲!你如果沒有殺人,你跑什么!你站住!”
“我若是不跑,被你抓了,我還出得來嗎我?”林蘇青心里知道,就沖這混不講道理的勢頭,他若真的束手就擒了,萬一他們仍然不去查案,直接就給他判罪,那他真就是半點活路都沒有了,還不如頂著罪名跑為上策。
他沖撞著人群,撞得大家不得不給他讓開路,他不時的在心中嗚呼哀哉的叫不平。
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爺才把他坑來這邊世界。
自從他來到這邊以后,什么本事還沒學成不說,腿上的腱子肉了倒是練重了兩斤,成天的除了逃命還是逃命。真本事沒有,盡是練出了逃命的本事。
這要是再呆得久一些,等他哪天回去了,博爾特和劉翔算得了什么,他現在回去,世界飛毛腿紀錄就是他。
“老天爺!你饒了我吧!”他仰天哀嚎,身邊的人還不時的指著他的脊梁骨罵。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要是沒做虧心事,他跑什么!”
“就是,我方才見徐老頭的兒媳婦兒還好好的,被他一掌打下去,這不就斷了氣兒了。那下手狠呀,你瞧瞧,人手都嵌進地里頭去了。”
“依我看呀,這小子準不是什么好東西。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瞧他連自己的頭發都絞了,也沒有什么是他干不出來的。”
盡是些沒頭沒腦的瞎揣測。林蘇青聽在耳朵里,恨不得上前揪住他們挨個兒對質,哪只眼睛瞧出他不是好人?又是哪只眼睛瞧見他殺了人?真是舌上有龍泉,殺人不見血!
“站住!”捕快頭子蠻不講理,眼見著追不上,干脆下了死令,“管他活的死的,先給老子抓住他!賞五十斤大米!”
四周頓時一片嘩然,圍觀的百姓當即蜂擁而上,爭前恐后的加入抓捕,七手八腳的上來揪扯他。
林蘇青心里那個苦呀,這特么究竟是什么窮鄉僻壤,他的命就只值五十斤大米嗎!
頃刻,他身后是茫茫人海,熱火朝天。幾乎是整個縣的人都出動來追捕他,就連他剛剛跑過,毫不知情的人看見了,一見大家伙和官差們都叫嚷著要抓他,也不由分說的挨三頂五地沖了上來。
回頭只見塵沙滾滾,車馬紛紛。林蘇青有冤無處說,真是恨死這個地方了。
這時,忽然從身側巷子口驟然竄出來四五個官差,登時沖出來將他摁倒在地,拔刀架住了他的脖子。
這下完了,林蘇青心中哀恨。他若是真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四田縣了,他做鬼也要先把這四田縣攪個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轉眼那個捕快頭子也抄著胳膊從巷子里出來,冷笑道:“哼,跑不了吧?”
說著走上來就是一腳,“哼,你跑呀!”接二連三地踹在林蘇青的腹部,“你倒是跑呀!你起來繼續跑呀!”
這哪里是官差做派,這和街頭混混有何分別。
林蘇青捂著腹部,痛得蜷縮在地,而其他官差門卻上來硬將他掰轉過來,四人分別摁住了他的手和腳,強行將他仰面摁在地上。
他還沒想明白這是作何,那捕快頭子當即又踹在他肚子上。
“我看不收拾你一頓,你不知道什么叫王法!”
接著對著他肚子和胸口就是連踹數腳,臟腑受到重創,他一口濃血沖天噴出。
捕快頭子連忙往后一躲,卻還是被濺到了一些,他嘲諷道:“哼,老子當你挺硬氣呢,才這么兩腳就受不得了?殺了人你還想跑?”
“我真的沒有殺人…”
跑不了了,也得瑟不了。林蘇青已經痛得聽不清那捕快頭子在說些什么,也聽不清自己在說什么。
他只覺得腹部和胸腔劇痛無比,連腸子都痛得在瘋狂地抽搐。
他覺得自己要死了,這回可能真的要死了。
他逃過了魍魎的迫害,躲過了夜行的行尸走肉,避過了吸食陽氣的女鬼,還閃過了無故害人的女尸。卻未曾料想,沒能過去這群無知又自以為是的凡人。
而今,他竟要死在這群蠻橫不講理的山村野夫手里。
他什么都還有做成,拜師沒有拜成,修煉也還沒有開始,他還想要回家去…卻就要這樣被活活的打死在這里嗎,就要死在這無人問津的窮鄉僻壤里,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嗎。
而后成為那亂葬崗里的新墳包,成為那亂葬崗新添的孤魂野鬼嗎?
不,他不愿意,他不甘心。
他可以死,但他絕不能這樣狼狽不堪的死,更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死。
他林蘇青的死,應該是輝煌而盛大的死。
他不能就這樣死,不能死在這里,不能因為這樣不堪的理由死在這里。
腹部忽然騰升起一絲燥熱和刺痛,而那股燥熱,很快過電般迅速向全身蔓延。這是,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