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剛剛入夏,正是古浪草原上水草最豐茂的時節。
5月14日中午,就在古浪草原的深處,一支人數眾多的隊伍正緩緩穿行在草原上。這支隊伍的人數眾多,大概有兩萬多人,與草原上的普通牧民不同的是,這支隊伍里的,都是青壯的騎兵,一個個全副武裝的騎兵就騎在雄壯的犀龍馬上,跟著隊伍,緩緩在草原上行進著。
在這支騎兵隊伍的路上,到處都是半人多高的豐茂水草,零星的胡泊如一顆顆的寶石點綴在那一望無際的綠色海洋之中,那湖泊的周圍,到處都是燦爛盛開的野芍和馬蘭花,還有各種各樣姹紫嫣紅的野花,如錦緞一樣的鋪在草原之上。
有大群的野生犀龍馬在那些湖邊戲水聚集,微風過處,翻滾的草浪之中,到處可見野生的羚羊和牦牛,放眼望去,那草叢之中,幾乎到處都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藥材在草原上到處生長著甘草、黃芪、黃芩、赤芍、麻黃、防風、知母、黨參、秦艽、柴胡…
這些在漢地可以賣錢的好藥,在這草原上,也不過是和普通的草一樣到處可見的東西。
整個古浪草原,就猶如一個天然的大寶庫一樣,富饒得難以想象。
這支行進的隊伍對沿途所見的一切早已經見怪不怪,草原上那繁花似錦的景色,并沒有讓隊伍里的那些人感覺輕松而賞心悅目,反而,隨著隊伍的前進,隊伍里的許多人的面色都很凝重,而且小心翼翼,隊伍的沿途,已經派出了十多股的前哨和騎兵,生怕被人埋伏了一樣,不僅如此,就是在天上,還有兩只飛鷹在盤旋著,監視著這支隊伍周圍地面上的一舉一動。
這支隊伍是烏木部的騎兵,此刻帶領著這支隊伍在草原上行進的,正是烏木部的族長烏古薩。
烏古薩騎著一匹高大健壯猶如通體發光的黑色犀龍馬,就在隊伍的中間,隨著隊伍的前鋒在行進著。
一年多的時間,作為烏木部族長的烏古薩似乎老了很多,莫別都死去的喪子之痛,再加上這一年來和烏利部的戰斗,讓烏古薩額頭上的皺紋更深了,原本烏古薩濃密的黑胡須,此刻也多了幾絲灰白。
此刻的烏古薩,緊緊抿著嘴,深深的皺著眉頭,眼神陰晴莫測,盯著遠方的地平線,似乎滿腹心事,偶爾,他的眼中,又露出一絲兇光,自從這支軍隊早上過了細目河之后,這一路上,烏古薩沿途一言不發。
因為烏古薩沒有說話,所以烏古薩旁邊的幾個烏木部的貴族和重要人物,一個個也變成沉默起來,在這種沉默之中,只有最受烏古薩的幾個兒子,依然還保持著“活力”,在隊伍里跑前跑后,非常的活躍自從莫別都死后,烏古薩對他剩下的幾個兒子,更加的看中,幾個兒子,隱隱約約之間,也更喜歡在烏古薩面前表現自己。
莫別都的死對烏古薩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原本在烏木部中,所有人都明白,烏古薩是準備把莫別都當做接班人來培養的。
烏木部收服玉龍山中的那些小部族是烏木部未來的一個大計,這個大計,烏古薩交給了莫別都來執行,原本烏古薩還想讓莫別都在玉龍山中立下大功,為未來接班立下威,打下基礎,讓他的眾位兄弟服氣,也讓烏木部的一干貴族和長老無話可說,但是讓人沒想到的是,那玉龍山,最后卻成為了莫別都的埋骨之地,烏利部的出手,讓烏木部收服玉龍山各部族的大計瞬間破產,白白搭進去了幾千的戰士,還有烏古薩的最器重的一個兒子。
這是難以化解的深仇大恨!
如果不是沙突聯盟來了人,烏木部和烏利部的戰爭,還會繼續持續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但是這次沙突聯盟來了人,要調節烏利部和烏木部的爭端,烏古薩可以不給古浪草原上任何人面子,唯獨對沙突聯盟的特使,卻不得不拿出態度來,在最近的一個多月來,逐漸停止了烏木部的軍士行動,同意與烏利部的人親自見面談一談。
當然,烏古薩談是同意談,但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整個烏木部中沒有一個人清楚。
“父親難道是在擔心著明天和烏利部的碰面,擔心烏利部會玩什么花樣嗎?”說這話的是烏古薩的小兒子葛丹,雖然是小兒子,但葛丹已經有二十多歲,因為長得和烏古薩很像,外形孔武有力,但又心思細膩,非常機智,所以很得烏古薩的喜愛。
“葛丹你記住,除非有一天整個草原上的狼都用兩只腳走路,否則敵人的任何承諾,都不可信!”烏古薩看了自己的小兒子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
“可那沙突聯盟派來的兩個特使都在咱們這里,一個在咱們的隊伍之中,一個還在烏木部,這兩個人是我們手上的人質,也是父親你這次答應赴約的安全保證,要是烏利部敢玩什么花樣,不就無法與沙突聯盟交代了么?”
烏古薩瞇著眼睛看了隊伍的前面一眼,就在幾百米外,沙突聯盟的一個特使正騎在犀龍馬上,挾裹在前鋒的隊伍之中,遠遠的看去,那個特使好像還一邊騎著馬一邊偏著頭和自己手下的一個大將說著什么,既是在故作輕松,也是在收買著人心。
“當年我們沙突七部,如果沒有逃走的話,現在早已經成了沙突聯盟的刀下之鬼,自古以來,死在沙突人手上的沙突人,比死在異族手上的沙突人,多了幾十倍,你覺得沙突聯盟的幾個特使的腦袋,就能比我們烏木部這么多人的腦袋更貴重么?”
葛丹眼睛轉了轉,“那父親為什么又同意這次的沙突聯盟的調停,愿意和烏利部談談呢?”
“你不明白嗎?”
“有點…不明白!”
“在放羊人的眼中,狼和豹子,都是一伙的!白石關內的漢人,就是放羊的人,明白么!”
“我…有點明白了!”
“等這次我與蘇爾丹見過面之后,無論烏木部和烏利部是戰是和,回來后,你準備一下,隨著商隊人關,我要你到漢人的地方呆上兩年,這兩年你好好的看看那些漢人在干什么,把能學到的本領都學來!”
烏古薩突然說到這件事,讓葛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甚至帶著一絲輕蔑和不解的語氣問道,“為什么要去漢人的地方?”
烏古薩額頭上的皺紋一下子深如溝壑,他看了東邊一眼,“最近這一年多來西北的漢人有很多的變化,出了很多新鮮的東西,以后要與漢人打交道,最好先了解一下他們的想法最好,你年輕,對漢人來說又面生,最適合做這件事,將來的烏木部中,一定要有一個對漢人了解最透徹的人才行!”
“好,既然父親吩咐,那我去就是了!”
“嗯!”烏古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了,只是他額頭上那深深的溝壑,卻并沒有抹平,依然皺著,烏古薩沒有告訴他這個小兒子的是,最近半年來,不知為什么,每次聽到西北那邊的消息,他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特別是前些日子聽說漢人可以用羊毛紡出精美的布來,烏木部之中的許多貴族和長老聽到這個消息都覺得是好事,一個個眼冒金光,幻想著和漢人做羊毛生意或者自己在古浪草原上把精美的羊毛布紡出來賣給漢人,而只有烏古薩,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感覺到了不安,在聽到這個消息的那天晚上,他甚至做了一個噩夢,夢到烏木部的那些先祖,一個個在夢中出現,然后流著淚,一語不發的看著他,任他在夢中大喊大叫,烏木部的那些先祖,都不說話,只是流淚,最后那一張張先祖的面孔,就在淚水之中,蹦碎,湮滅到黑暗之中…
烏古薩從那個夢中醒來后,渾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