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手有一點說得沒錯,這樣的慘劇在火之國、在整個火影世界發生得太多,即便他們想管,也管不過來。
甚至相比那些經歷過戰爭,被忍者蹂躪、摧毀過的地區,寄生蟲病流行的西北部,死亡率還要低一些!因為極度的貧困,忍村、叛忍、山賊不會留意這樣的區域,反而使得那里的人活得沒那么苦。
真是諷刺。
所以大蛇丸才能輕易收刮到大量無比崇敬他的下屬…原因無他,哪怕被大蛇丸當成實驗道具悄然死在黑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好歹死前吃幾頓飽飯,被大蛇丸養得白白胖胖,總勝過在地表上忍饑挨餓、慢慢死去的絕望生活。更別提那些被大蛇丸賦予忍術的孩子,以為自己得到了安身立命的保障,自然會對大蛇丸感激涕零、肝膽涂地…
而把目光從忍者們通常光顧的城鎮上移開,放到火之國廣袤的鄉下地區,接觸到越來越多資料的春野櫻能深刻感受到何為“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戰爭,以及為戰爭而常年維持的苛捐雜稅,還有低下的生產力,能夠榨干平民最后一滴骨髓。大國之間征戰不休、頻頻爆發忍界大戰的原因在于資源不夠,需要對外擴張;那么資源不夠的根源在于哪里呢?
在于從平民身上榨取不出油水了。
如果這發生在前世的地球上,櫻大概已經坐立不安,感覺腳下放了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了。但是在火影世界里,悲哀的是,就算全國普通人都活不下去、組成農民軍起來造反了,大概——
她一個人就能把他們給鎮壓。
仔細思考一下,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可能會對普通人、對人類社會的極度不友好。前世的C國花了兩千年才從治亂循環的怪圈中走出來,這個世界呢?由一世到萬世到無窮世,這樣的豪言有可能不會變成一句空話。
所以,影大名,忍村大名政府這樣的二元結構,也到了該變革的時候了吧?春野櫻這樣想著。
她也是這樣說的。
相對于前世,火影的世界更純粹一些,所以她也不憚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哪怕是一些大膽的想法。評論初代和二代大人建立起來的制度不算是什么禁忌,何況櫻還是一個擁有頂級實力的忍者,同時是五代火影的徒弟,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危險。
說不定綱手還很欣喜呢。
五代火影心里頭,未嘗沒有讓春野櫻也當火影的念頭;按照木葉的火影傳承規律,她完全有這個資格。實力,地位,名望,外形,春野櫻都被綱手鍛煉得很完美,再培養培養她的政治能力,將來完全可以欽定一下。
當然,現在的她,還差得遠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綱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止住了她的話頭,說道。
地主階級通過傳統的東方式封建形式剝削農民,而忍者、忍村則通過任務、戰爭的形式剝削地主,由此而構成穩定的金字塔型層級社會結構,火之國的本質如此,整個火影世界也大抵如此。當了這么多年忍者,又離村游蕩了許多年,綱手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之深刻,遠不是剛剛脫離了單純復述政治概念、開始理論結合實際的春野櫻能比的。
“你覺得在忍者支配的世界里,大名和貴族政府并沒有存在的必要,完全是多余的、有礙社會的部分。我并不否認你說的有一定道理。”她冷靜地說道,“除了欺男霸女、收刮民膏民脂以外,火之國政府似乎就沒干過什么好事。所以然后呢?”
“然后——?”櫻理所當然地答道,“當然就是取締它們,減少中間層級,由忍者直接統治火之國了!”
就好像那句洗腦詞:“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少了不事勞作、整日享受的貴族蠹蟲們,直觀上,忍村肯定會獲得更多的經費,平民們也會減少相當程度的負擔。
這么明顯的好處,她不相信綱手會看不出來。
綱手卻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想法很好。”
很大膽的想法。而且,也相當程度地看到了現實世界的弊病。可是同時也犯了很多青年常犯的幼稚病,只想著美好的結果,卻不去思考實現它的過程,也不考慮那是否是個空中樓閣。
就好比很多人希望世界和平、人類大同,然后覺得忍者、忍村是戰爭的源頭,所以以為沒有忍者的話世界就能和平…可能嗎?
不,地球人可以告訴他們,會打得更慘。腦漿都打出來,屎都打出來那種慘。
綱手沒有給弟子留面子,毫不客氣地批判了一頓。
“我舉個例子。先假設我們清理大名政府時,其屬下的部隊——包括守護十二忍全部不堪一擊,再假設周邊的國家不會趁火之國動蕩內亂時來襲擊我們好了。”綱手緩緩說道,“假設我們發動革命,非常順利地將整個火之國所有的政府官員統統逮捕、辭退、判刑或者處死了,接下來該怎么做來統治火之國呢?”
“認命不懂政事的忍者去當政府官員,處理公文、治理地方?好吧,就算每個忍者都能突然學會了當官,我們的忍者數量也填補不完火之國的官員空缺;哪怕你想盡辦法勉強填補了空缺,我們也會因為忍者力量分散在全國各地,而遭受別國入侵,然后被逐個擊破,最終國破村亡。”
“很遺憾,無論怎么想,我都想不出你的想法有任何的可行性。”
綱手的話雖然稍嫌刻薄,但是櫻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挺有道理的。
現實就是忍者把戰斗技能點滿了,卻沒有點內政技能。
在各國之間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準備打仗的大環境中,某個忍村想要做點大變革,想在內政上加幾點,敵人根本不會給它變革的時間和機會。正因為櫻能意識到這點,所以她感到相當的憋屈。
有一種掀桌子的沖動。
“行了,別想這么郁悶的事情了。”綱手笑了一下,“世道如此。想改變這世界,等你當上火影再說吧!”
“所以我們就什么都不做了嗎?”櫻仍然緊鎖著眉頭,沉聲說道,“因為看到了困難,就放棄了前進嗎?”
綱手沉默了一會。
她突然意識到,年輕人或許有諸多缺點,輕浮、膚淺、不穩定、幼稚…但是他們卻擁有最重要的朝氣。成年人或許穩重,被現實磨去了棱角,卻反而失去了改變世界的勇氣。
“至少不是現在吧。”綱手緩緩說道,“至少…等你們成長。”
“至于現在,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了!”
她深深地看了櫻一眼,捏了捏她的肩膀,將春野櫻和白送出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