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守孝中,霍去病正帶著大軍陪伴渾邪王內遷,曹襄在組織大漢勛貴們商議如何從渾邪王手中敲詐奴隸,云瑯正在攤開的長安地圖上四處尋找可以安置匈奴奴隸,又能預防匈奴人造反的好地方。
其實云瑯已經有了腹案,他覺得臥虎地就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這片地方不但夠大,有足夠的土地可以讓匈奴人學著種地,最重要的是這片地方三面環山,只有兩條峽谷通到外邊。
只要卡死峽谷,匈奴人插翅難飛。
當初劉徹選擇臥虎地跟藩王對賭的原因,也是如此。
劉徹是不同意將所有匈奴人立刻變成奴隸的…這已經成為了一項國策,寫進了皇帝與渾邪王之間達成的協議里。
勛貴們非常理解皇帝的苦衷,畢竟,這些匈奴人野性難馴,也不會種地。
在他們成為奴隸之前,無論如何也要消磨掉野性,教會他們種糧食,如此,對于勛貴們來說,才是最好的一種選擇。
不能立刻變成奴隸這句話非常的好理解,既然不能立刻,那就緩緩再說。
云瑯不覺得匈奴人可以在大漢苛刻的稅賦制度下成為一個自由民。
在大漢,一個自由人變成被人家的奴仆有很多種方式,比如負債,比如破產,比如犯罪,比如…不守禮!
當無數的有錢人都迫切的希望這些一無所有的匈奴人破產,那么,這些人沒有任何可能會達成自給自足的愿望,破產之后成為別人家的奴隸將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知道這些情況的當然都是既得利益者,每一個想要大量奴隸的人都知道這些人的命運,不知道這些事情的長安百姓卻早就憤怒的不可抑止。
他們發誓要保護自家的利益不會因為匈奴人的到來而受損,好多親族已經開始組織族中的青壯開始巡查自家周圍,一旦發現口音不像長安的外來人,就問東問西的非常警惕。
渾邪王對大漢皇帝的慷慨仁慈非常的感激,當他們聽說皇帝不但給他們尋找了一塊肥美的土地,還專門給他們下撥了牛羊,種子,農具,甚至開始派人給他們修建屋舍,就對未來的美好生活充滿了希望。
霍去病在匈奴人中按照云瑯以前在受降城施行的十戶聯保政策。
一個匈奴人逃跑了,其余九個匈奴人就要受罰…這樣就在最大的程度上保證了河西匈奴全部南遷。
不僅僅如此,霍去病按照云瑯信中的要求,還在匈奴人中傳揚一個道理。
那就是將匈奴人此次南遷當做一次勝利來描述,他們用馬蹄跟戰刀都不能獲得的大漢國土地,被渾邪王輕易地做到了。
云瑯的這個策略,深受劉徹贊同,雖然這樣的描述讓他有些丟臉,卻能有效的降低匈奴人的抵觸心理,更能對其余的匈奴人形成一個明了的宣傳效應,如果每一個匈奴人都這樣認為,劉徹將兵不血刃的擊敗匈奴。
當然,這樣的描述讓更多的漢人惶惶不安,長安周邊的人口已經越來越多,空閑的土地也日漸減少,人一多,土地的價值自然就會顯露,此時,人性的丑惡自然就顯露出來了——先來者鄙視后來者,后來者鄙視匈奴人!
一個完整的鄙視鏈已經成型。
不論是劉徹還是云瑯,亦或是大漢國的勛貴們,都沒有打算將匈奴人完全融入大漢國的打算。
此時此刻,大漢國還是一個完全由大漢本土種族建構的一個國家,周圍的異族人不論是——東夷,西狄,南蠻,北戎全都是生死仇敵,劉徹統統欲除之而后快!
自從云瑯來到大漢,聽說過可以對前朝余孽施行仁政的說法,對皇帝時不時地大赦天下的行為保留贊許態度。
唯獨沒有聽說對異族人可以放任自流。
云瑯在臥虎地看到了大漢皇帝是如何使用胡騎校尉的就知道了,這些人永遠都是消耗品…
曹襄不要匈奴奴隸,所以他在分配奴隸方面是最公正的一個,他被一干勛貴推舉為中人,負責調停一干勛貴們對奴隸的各種要求。
公正不公正的云瑯不知道,他只知道曹襄已經預定了六千個匈奴奴隸準備分給曹氏宗族。
這些奴隸會被極度分散,其中很大一部分要去曹氏家族準備重點建設的廣陵。
云瑯不知道北方的匈奴人能不能在煙瘴之地的南方生活,反正,曹襄的計劃都已經擬定好了,如今就等匈奴人來長安,進駐臥虎地培訓,然后等著被運走。
等云瑯安排好這一切之后,秋收就開始了,秋收的時候云氏依舊是全家上陣,眼看著第二茬糜子,谷子,蕎麥,高粱,豆子全部曬干入庫,他的心中就格外的滿足。
云氏的倉庫里滿滿當當,自從長門宮開始出貨之后,云氏就把自家的庫房全部用封條封好。
在市場沒有消化完長門宮放出去的商品之前,云氏不準備放出任何貨物。
長門宮就像以座巨大的水庫,一邊放出巨量的貨物,另一邊又有巨量的水涌進來。
春蠶收割絲線的時候放出糧食,麻布,鹽巴,鐵器,收進絲線,夏糧收割的時候放出絲線,桑麻收進糧食,低價的鹽巴,鐵器,秋蠶收獲之后就重新吸收桑蠶絲,各種雜糧放出各種絲綢,麻布成品,等到冬日里,就封庫過年,等待來年繼續如此循環。
這是天底下最簡單的生意,也是天下最賺錢的生意,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一旦大漢朝連年風調雨順,她的生意就有可能會虧本。
不過,就大漢這幾年老天爺的表現來看,災害總是沒有斷絕過…
“七十一萬擔的豆子?”
云瑯跟阿嬌對坐飲茶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個讓他極為驚詫的數字。
阿嬌抬手撩撩下垂的一束亂發,微微一笑就讓云瑯有片刻的失神。
“你家存糧很多,所以呢,我就存馬料!少存糧食!”
云瑯連連擺手道:“云氏存糧不可能有你長門宮的規模,一來云氏沒有那么多的錢,二來,云氏也不敢存這么多的糧食。
云氏儲存的那點糧食是為了保障云氏族人本身食用,并無糶賣之意。”
阿嬌笑道:“你云氏一家存糧自然無足輕重,可是,所有勛貴人家都學你云氏存糧,長安糧價自然就趁機漲起來了,我把夏糧糶賣三成,全部被你們這些人給收走了,沒法子,我就收回來了七十一萬擔豆子,這筆生意怎么做都是賺的。”
云瑯嚴肅的搖搖頭道:“不妥,我當初給你出這個主意的時候可沒希望你把主要目標放在賺錢上,而是為了保證無論何時,長安都有足夠的糧食可以讓百姓度過危難。”
阿嬌笑道:“豆子是不是糧食?是不是也能填飽肚子?”
云瑯嘆息一聲道:“這東西吃多了漲肚子。”
“餓不死人就成,再說了,這也是正兒八經的糧食不是?
知道不?你們這些地主老財把糧價弄得這么貴,百姓可不傻,把家里的麥子,谷子,糜子全部高價賣給了你們,再從長門宮用豆子,高粱換取陳糧,算起來不比新糧少多少。”
云瑯看著阿嬌的眼睛覺得非常的陌生,沉默片刻道:“你打算在我們出糧食的時候也出糧食是不是?”
阿嬌笑道:“沒錯,決不能讓你們這些黑心的財主坑害本宮的良善百姓!”
“就是說我們的糧食永遠都沒可能賣高價了是嗎?”
“沒錯,只要我發現關中糧價變得騰貴,我就立刻低價放出黑豆,你看看沒飯吃的百姓會購買我的低價黑豆,還是購買你們的高價糧食!
有本事你們把糧食賣的比陳糧還便宜!”
云瑯笑著拱手道:“佩服,佩服,確實會坑不少的財主,不過跟云氏無關,我家多余的糧食從來都是拿來釀酒了。”
阿嬌哈哈大笑道:“別以為你可以鉆空子,桑弘羊早就盯死了你云氏,知不知道,自我朝開始鹽鐵專賣之后,茶酒,也要開始專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