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司馬遷的漏 即便是一座地下城,城墻的結構依舊與咸陽城一般無二,寬大的城頭足以跑馬,各色裝備一樣不缺,即便是滾木擂石,漁網,金汁,灰瓶,床弩,也樣樣不缺。
只是,看守這些城池的軍卒都是陶俑罷了。
每一具陶俑都有真人大小,至少,身高比云瑯還要高一些,只是臉上的笑容變得神秘而森。
云瑯一手舉著火把,一手不斷地單手作揖,嘴里更是念念有詞:“諸兄莫怪,小弟叨擾了,放下千斤閘之后就離開…”
一個陶俑的腦袋忽然掉了下來,居然沒有摔碎,就在云瑯的腳下骨碌碌的亂轉,借著火把的光芒不斷地變換著笑臉,就差發出笑聲來了。
云瑯渾身的汗毛直豎,僵立了很久,太宰焦急地在外面喊道:“你有沒有事啊?如果沒有就跟我說話,或者發出聲音,讓我知道你沒事。”
“我沒事——”云瑯鼓足了勇氣大聲喊了出來。
說起來,他對始皇陵的記憶來自于《史記》,以前的時候,云瑯對于《史記》上的記載是篤信不移的。
自從來到驪山之后,他對《史記》上的記載就多了很多的疑問。
《史記》原記關于秦始皇陵:“行從直道至咸陽,發喪。
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酈山。
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馀萬人,穿三泉,下銅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
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之。
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
皆令從死,死者甚眾。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臧皆知之,臧重即泄。
大事畢,已臧,閉中羨,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臧者,無復出者。樹草木以象山。”
這一段的解說問題很大,疑問很多。
司馬遷現在不過是一個二十四歲的小伙子,是史官司馬談之子,如今正在協助父親整理史料。
這事云瑯早就問過霍去病跟曹襄了,他們兩人都只說司馬遷此人好讀書,除此之外再無名聲。
云瑯很想知道,我想知道司馬遷是如何知道皇陵內部的情況的?
難道他進過皇陵?
這完全沒有可能,太宰一族已經守護這里快百年了,沒發現司馬遷進去過。
既然如此,他是如何知道始皇陵里面的狀況的?
如果他都能知道始皇陵在什么地方,以項羽,劉邦的能力,不可能放過裝滿財貨的始皇陵的。
如果說司馬遷是根據史書記載來描述的,云瑯想問下他根據的是那本史書?
哪本史書可能會記載這么敏感的事情?
他是根據什么來寫大秦歷史的?難道全是道聽途說?
《史記·項羽本紀》記載是:“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收其貨寶婦女,而東。”
難道大火燒了三個月,還能給你留下點什么東西?
云瑯很想問問是什么樣的大火能燒三月不滅?
據記載火燒咸陽是在秋季,難道三個月就不曾下過一點雨?
任其燒三個月?
除非項羽隔上幾天就會放一次火!
項羽對始皇帝的仇恨很深,滅國之仇用什么樣的手段報復都不為過,按理說項羽肯定會挖掘皇陵,可也沒見司馬遷記載項羽是否挖過始皇陵,可是他對始皇陵內部的描述卻如此詳細,云瑯非常的驚訝。
他記錄的非常詳細,卻忘記記載兵馬俑如此宏大的場面,這是何道理?
云瑯的腦子轉動個不停,看事物的眼光趨于理性,眼前這一幕幕恐怖的畫面對他就造不成多大的困擾了。
從那些人俑的背后走過,有時候會不小心碰到人俑身上佩戴的武器,有些佩劍的帶子已經腐朽了,稍微碰撞一下武器就會當啷一聲掉下來,總之,等云瑯穿越過那一隊人俑軍隊,當啷聲就不絕于耳。
司馬遷的有些記錄看樣子也是有問題的,很多事情經不起考究,而他用寫故事的方式寫出來的《史記》被稱之為無韻之離,雖然很美,到底還是多了一些演繹的成分,少了一份學問研究上的嚴謹。
云瑯穿過那一隊軍卒之后,眼前就空蕩蕩的,只有一些人腦袋大小的石塊散亂的堆放的垛堞口子上,墻頭還用木架子堆積著一些快要腐朽的木料,云瑯如果用刀子砍斷上面的繩索,這些滾木擂石就會從城頭傾瀉而下。
云瑯行走的更加小心,他很怕一不小心觸碰了這些快要散架的防守工事,會把守在城墻下邊的太宰弄死。
“你躲遠一點,城頭上很危險,上面有滾木擂石,架子已經腐朽了,稍微碰一下就會掉下去。”
云瑯大聲地對城頭下的太宰大喊。
“好,我離開了,你自己小心,別掉下來!”
云瑯腳下一滑,摔了一個大跟頭,火把也脫手了,兩只手掌摩擦在石板上火辣辣的疼。
他連忙爬起來,撿回火把,瞅著不遠處的絞盤繼續想:漢高祖劉邦斬白蛇這樣的神跡,明明是不符合事實的,最多,劉邦就殺掉了一條蛇,為什么司馬遷還會把種種神跡添加在劉邦的身上?
很明顯,司馬遷在記錄這些事情的時候依靠的是傳說與口述…
“所聽者信也,而聽尤不可信,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
云瑯嘴里絮絮叨叨的背誦著孔子跟顏回說的話,煩躁的把撲倒在絞盤上的一具人俑推倒…
剛剛推倒了人俑,絞盤就嘎吱嘎吱的響動起來,支撐絞盤的圓木忽然碎裂開來,巨大的絞盤向外傾倒,一根暗紅色的木頭楔子猛地從中斷開,纏繞在絞盤上的鐵鏈子,明明都銹蝕在一起了,卻忽然滑動了起來,帶著一個巨大的絞盤飛舞起來。
城墻隱隱有些搖晃,不大工夫,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城下塵土飛揚,太宰嗆咳著道:“好了,你慢慢下來,千斤閘放下來了。”
云瑯趴在地上,耳朵里全是絞盤在半空里飛舞的巨響,才聽見絞盤落地的聲響,就看見城頭上堆積的滾木擂石雨點似的從城頭傾斜了下去。那些原本擺列成隊伍的人俑也紛紛摔倒,磕在堅硬的條石上,摔的四分五裂。
云瑯小心地舉著火把從垛堞處探出頭去,只見太宰就站在距離城墻不遠的地方,努力的舉高火把,希望能看見云瑯。
云瑯從竹梯子上爬下來,跟太宰一起坐在城門口發呆,他們兩個只想把千斤閘放下來,沒想要毀掉咸陽城的防御工事。
太宰支起身子嘆口氣道:“走吧,今天在這里耽擱的足夠久了。”
他沒有責備云瑯,很認命的以為這就是上蒼的安排。
兩人又多了一項工作,那就是清理城門口的滾木擂石與那個碎裂的金人…
再一次見到老虎的時候,老虎卻不愿意湊到云瑯的身邊,雖然它很想跟云瑯親熱,可是,云瑯身體上散發出來的一股子古怪的酸味,讓它靈敏的鼻子非常的難受。
太宰見云瑯自己也在抽鼻子,就笑道:“用醋浸泡衣衫可以預防尸毒?你從哪學來的?”
云瑯笑道:“自己創造的,覺得醋是一個好東西就一時沖動,就倒在身上了,看樣子不怎么招老虎待見,下回用烈酒試試。”
太宰疲憊的朝云瑯揮揮手,也不言語,就孤身下了山。他知道,云瑯必定是要去洗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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