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是金國除了燕山府外最大的駐兵地,駐扎了三萬金兵,在屢次南侵的戰役中,大名府都是金兵的后勤重地,就連金兵攻下汴梁后也沒有能動搖大名府的地位。
這也是因為大名府的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大名府北控河北,南制中原,東臨山東,是金國掌握大宋的核心之地。
和其他大城一樣,大名府經過金兵蝗蟲般的掃蕩后,早已民生凋敝,商業衰敗,人口銳減,整座城池暮氣沉沉,人口從近百萬減少到如今的二十余萬。
在大名城北城外,有一座占地近萬畝的軍營,這是整個河北及中原地區最大的金兵軍營,最多可容納騎兵五萬人,目前駐扎著完顏宗干統帥的三萬騎兵。
金兵不喜歡狹窄的城內軍營,便在城外圈了大片土地作為他們的軍營,光跑馬場就有七千余畝,里面還有樹林、河流。
不過正因為軍營太大,金兵無法修建板墻或者營柵,便在四周挖了一條壕溝,同時完顏宗干下令,距壕溝三里范圍內不準出現任何人,違者格殺無論,這兩年死在這條格殺令下的普通百姓已經數不勝數了。
這天下午,在距離軍營壕溝約兩里外的樹林內,一名瘦小的男子攀在大樹上,遠遠眺望著軍營,此時明知有格殺令還敢違抗之人,除了宋軍情報斥候外,便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半個月來,宋軍駐大名府情報站幾乎每天都會派人暗中監視金兵軍營,一般都是躲在西北角的大片樹林內,夜里來夜里走,這樣就不會被金兵巡哨發現。
今天躲在大樹上監視金兵軍營的情報斥候叫做陳疆,就是大名府本地人,兩年前加入京兆軍斥候營,現在是一名押隊,京兆軍斥候營的每個士兵都有自己的絕技,這個陳疆的絕技就是擅長攀爬,他能徒手爬上城墻,在去年斥候營的攀爬大賽中獲得第三名。
陳疆已經是第三天來這里觀察金兵了,他穿一身和樹木顏色幾乎一樣的深色武士服,攀在一棵高大的松樹上,密集的松針遮住了他的身體,在下面根本看不見他,只有攀上松樹后才會發現他。
天不亮陳疆便爬上松樹,在松樹上已經呆了快五個時辰了,著實讓他有點筋疲力盡,他靠在一根樹枝上,取出水壺喝了口水,就在這時,軍營內忽然傳來了低沉的號角聲,號角聲來得太突然,令他一驚,水壺險些落下樹去。
他連忙將水壺塞進背袋,又爬上樹頂,探頭向兩里外的軍營望去。
居高臨下,他看得格外清楚,只見一隊隊女真騎兵正在迅速集結,這不是訓練,而是真正的集結,還是他監視軍營以來第一次看到。
陳疆十分興奮,他忽然意識到,上面要求他們監視金兵大營,或許就是為了今天的集結。
集結的騎兵越來越多,已經超過一萬人,一萬人集結完畢,在大將喝令聲中奔了出去,緊接著又開始第二支萬人騎兵集結。
陳疆被驚到了,短短半個時辰內,已經三萬騎兵奔出了大營,也就是說,整個軍營內的軍隊傾盡而出。
他立刻意識到這個情報的重要,爬下樹便向城內飛奔而去。
在大名城一條老街的盡頭,有一家賣茶的鋪子,叫做楊記茶餅鋪,鋪面不大,賣各種茶餅和茶磚,大都是從南方運來,茶店有固定的客人,平時上門買茶的人并不多,顯得有些冷清。
這家茶鋪的另一個身份,便是宋軍設在大名府的情報點,連同掌柜和伙計共有六人,加上住在大名城內的十幾名本地情報斥候,整個大名府的情報斥候一共有二十人組成。
陳疆的身份也是這座茶鋪的伙計,他推著一輛運貨的獨輪車,似乎剛剛送貨回來。
他將獨輪車停在門外,走進茶鋪便高聲道:“掌柜,今天生意很不錯!”
這是暗語,生意一般表示情報收獲一般,生意不行就表示沒有情報,而生意很不錯,則表示有重大情報。
一人從房間內探身出來,正是掌柜王延,也是大名府情報點的統領,是一員部將,今年三十歲左右,他向陳疆招招手,陳疆便立刻向房中走去。
“大營騎兵出發了多少?”王延問道。
陳疆笑道:“三萬騎兵全部出動。”
“乖乖,大買賣啊!”
王延歡喜得直搓手,“難怪大名南庫調百萬擔草料去鄆州。”
“這也是新情報?”
王延點點頭,“今天上午剛剛開始實施,還要在大名府、相州和博州征十萬民夫運輸糧草,估計我們店要關上幾天了。”
陳疆想了想道:“不如我們一把火燒了這百萬擔草料!”
“不可!”
王延當場否定了他的危險想法,他又強調道:“這三萬騎兵必須平安抵達鄆州,中間不能出任何問題。”
“可他們有這么多船嗎?”
“黃河上的船只足夠了,關鍵是我擔心高慶裔會不會增兵大名府?”
“這個我們暫時顧不上,先把出兵的消息告訴燕都統再說!”
王延點點頭,“你說得對,這才是當務之急!”
大名府的情報斥候同時發出了兩封鴿信,一份是送給鄆州須城,一份是發送到臨安。
信鴿飛抵平江府進行中轉時,夜幕已經降臨,信鴿無法再飛行,知府莫俊見用的是紫色信筒,知道這個情報非同小可,他立刻命令三名信使連夜向臨安奔行,務必到天亮前送到臨安府。
三名信使一路換馬,終于在五更時分趕到了臨安城,三人在余杭門下大喊:“送緊急軍情!”
城上守門士兵連忙開啟城門,驗了他們的文牒,隨即放他們入城,他們在城內一路疾奔,很快來到了軍信所,這里相當于臨安的郵政局,一共有兩處,一個叫軍信所,顧名思義,就是接收軍事情報之處,還有一個叫政信所,是收發朝廷牒文之處。
兩座信所都位于皇城大門前,左軍右文,是兩座外形一樣的建筑,但還是有區別,最大的區別是軍信所立了一桿宋軍的黃龍大旗。
雖然天還沒有亮,但依舊有軍隊站崗,每晚都有一名軍官值勤,士兵將送來的緊急信筒交給了當值將領,將領見是紫色信筒,也嚇了一跳,急忙派人去攝政王府送信。
半夜,趙福金被腳步聲驚醒了,緊接著隱隱有說話聲,她推了推丈夫,“夫君,外面就好像有事情。”
李延慶睜開眼,這時,帳外有女護衛稟報:“啟稟殿下,有紫色鴿信送至!”
李延慶連忙坐起身,披上一件外袍來到外屋,女護衛將一支鴿信筒遞給他,李延慶坐在燈下打開鴿信,信筒上刻有‘大名’兩個字,他其實就已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打開鴿信,上面只有一句話,‘三萬女真騎兵已前往鄆州,調百萬草料,征十萬民夫,再看看日期,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李延慶睡意全無,立刻回來穿上外袍,趙福金給他披上外袍問道:“才五更時分,夫君要去哪里?”
“有緊急軍情,我去一趟書房。”
“那臣妾去準備茶!”
李延慶點點頭,“多準備一點,還有幾個大將要過來。”
“臣妾知道了!”
李延慶將她擁入懷中,在她紅唇上重重吻了一下,便笑著快步向內書房走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