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城縣的駐軍首領姓陳,叫做陳六兒,濟州鄆城縣人,在金兵沒有占領京西兩路之前,他是鄆州守將,當金兵鐵蹄橫掃京西兩路后,他和其他大將一樣,投降了金國,手下一千廂軍變身為漢軍,不久又換了旗幟,成為齊軍。
一千人目前就駐扎在須城縣內,軍營位于北城門附近,陳六兒胸無大志,他的士兵也是混口飯吃,原本就是戰斗力比較低下的廂軍,現在沒有了理想和目標,戰斗力更為低下。
傍晚時分,陳六兒帶著五六名手下來到榮記大酒樓。
陳六兒當然知道張榮是從前的梁山將領,現在是附近五州六府黑白兩道通吃的地方豪強。
這樣的人他可惹不起,所以大家平時稱兄道弟,陳六兒得了張榮不少好處,自然對他的某些不法勾當睜只眼閉只眼。
張榮在后院擺下一桌酒席請陳六兒和他的手下喝酒,夜幕已經降臨,房間里燈火通明,眾人推杯換盞,喝酒正酣。
這時,陳六兒已經醉倒在桌下,張榮見喝得差不多了,便給手下使個眼色,兩名手下將陳六兒扶下去睡覺了,他舉杯站起身道:“有句話憋在我心中很久了,不吐不快!”
五名將官都喝得面紅耳赤,舌頭變大,結結巴巴道:“張大哥想說什么,盡管說!”
“我在想,你們都是堂堂的大宋男兒,現在怎么替劉豫這條狗賣命?”
這句話說得十分突兀,令五名將官愕然,他們面面相覷,臉上都露出愧疚之色,為首一名部將道:“大家都是鄉里鄉親,張大哥也知道我們的,家里有老有小,想去投奔大宋,但家里又丟不下,當兵這么多年,也只能吃這碗飯,說實話,我們也窩囊啊!在家里被埋怨,在外面也被人指指點點,誰沒有張臉皮呢?”
張榮點點頭,“既然如此,我來給你們指條明路吧!”
五人連忙答應,張榮這才道:“實不相瞞,大宋攝政王殿下派老弟兄來找我,希望我能為大宋收復京東兩路貢獻一份力量,既然宋軍反攻在即,我當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今天請你們喝酒,本想把你們一刀一個全砍了,但想到這么多的交情,心中也不忍,楊二楊三還是梁山軍出來的,所以我好言相勸,跟著我干,將來我保你們進宋軍當個統制,如果不想干也沒有關系,你放你們回家,可如果誰在背后出賣我,哼哼!你們的老底我都知道,就這么說吧!我會連祖墳都挖掉。”
五人都呆住了,這時,楊二楊三率先站起身道:“我們也是梁山軍舊部,既然張大哥要重新起事,我們兄弟愿意跟隨!”
“好!”張榮拍拍二人肩膀,“有我張榮一口,就少不了你們兄弟。”
他看著其他三人,“三位呢,想回家還是跟我干?”
“張大哥,那陳六兒怎么辦?”
張榮冷冷道:“想做大事,就不能心慈手軟了。”
三人嚇得連忙起身道:“我們早就憋悶已久,愿跟隨大哥!”
張榮大笑,“都是好兄弟啊!你們各自帶兵去梁山泊岸邊和我匯合,至于家人不要擔心,我已經派人去把他們搬上草鞋島,那邊有我的莊園,會把他們照顧得很好。”
幾名部將駭然,自己的家人竟然被張榮控制住了。
張榮淡淡一笑,“事關幾百人性命,我不得不謹慎一點,只要大家上了船,以后都是兄弟了!”
五人無奈,只得一起躬身行禮,“愿為張大哥效力!”
張榮兵不血刃便得到了一千廂軍投降,他又挑揀了一些老弱,得到八百余名精壯,加上他們三人的六百多人,差不多一千五百人。
張榮占領了須城縣,將鄆州的官員悉數趕走,并公開斬殺了民怨極大的通判李堯,豎起了抗金義旗,打出了‘恢復家園,重歸大宋’的口號,感染無數百姓,他是山東地區的第一面抗金大旗,一呼百應,一時間,各地抗金義士從四面八方趕來投奔,短短數日內,便招募了近兩萬青壯,送錢送糧的百姓更是不計其數。
五天后,阮小七再次來到須城縣,縣城上大旗招展,士氣高昂,聽說阮小七到來,張榮親自迎了出來。
校場上,石秀和劉唐正在操練士兵,差不多一半時候都穿著皮甲,手執長槍戰刀,鄆州戰亂多年,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點存貨,這些都是老百姓捐出來,不過花色繁多,看起來不太統一。
阮小七笑道:“大哥,短短五日便募集了兩萬軍隊,不容易啊!”
張榮瞪了他一眼,“我現在需要兵甲,你答應過的。”
“你們很多士兵都有兵甲啊!”
“那都是以前留下的舊貨,十幾年前的東西,刀子都生銹了。”
張榮瞪著他,“別說這些廢話,你小子到底是給還是不給?”
“當然給,我來就是帶你去取兵器,我需要船只。”
“沒有問題,我們漁船多的是!”
阮小七又取出一封鴿信遞給他笑道:“你們聲勢太大,連都元帥都驚動了,這是他的封官,你自己看!”
這時,石秀和劉唐都走了過來,石秀聽說有封官,連忙湊上前,劉唐稍微矜持一點,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耳朵卻豎了起來,事關他們前途富貴,怎么可能不關心呢?
鴿信上,明確封張榮為正五品定遠將軍,一級統領,封石秀和劉唐為正六品昭武校尉,二級統領,只要抗金立功,還會再有升賞。
三人大喜,這還是剛開始,他們就得到高職了,只要他們抗金立功,再升一級肯定沒有問題了。
尤其張榮,臉上笑開了花,當年宋江招安也不過才正四品,還是虛職,他們都是八品、九品的團練副使、縣尉等等,現在李延慶卻慷慨給了他正五品的統領實職,讓他怎么能不感動。
張榮鄭重向南面行禮,“卑職一定不負都元帥期望,抗擊金兵,收復家園!”
阮小七笑道:“派三十艘漁船跟我去濟南府搬兵甲!”
張榮三人都愣住了,怎么會在濟南府?
入夜,三十艘大漁船沿著濟水快速向東北方向行駛,張榮親自率領三百名手下跟隨阮小七去搬運兵甲。
這時張榮已經明白兵甲為什么在濟南府,原來運輸兵甲的船只是從海路過來,又進入了濟水,因為濟南府有五千駐軍,船只不敢過于深入,只能停在青州博興縣一帶。
在為首的船頭上,阮小七緩緩對張榮道:“都元帥之所以對你們很看重,是因為梁山泊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戰略節點,一旦宋朝大軍出現在山東半島,劉豫必然會派大軍從汴京趕來支援,糧草后勤肯定走水路,梁山泊就是對方后勤的船隊的必經之路,所以攔截偽齊軍后勤船隊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張榮這才恍然,原來宋軍主力準備走海路北上,這倒是一步奇兵,一定會打劉豫一個措手不及。
他想了想道:“如果只是攔截糧草,五六百人就足夠了,為何還要招募大軍?”
阮小七搖搖頭,“都元帥深謀遠慮,視野在于天下大局,他這樣要求必有道理,不是我們能想得到,我們只管服從命令就是了。”
張榮默默點點頭,他心中第一次對李延慶有了一種敬畏之感。
兩天后,三十艘漁船抵達了青州博興縣,沿河一帶沒有駐軍,而且離縣城頗遠,連衙役也不會過來,只見兩艘大海船孤零零停泊在北岸邊,張榮眼睛一亮,這兩艘大海船至少有三千石,什么時候梁山泊內也有一艘這樣的大船就好了。
這時,阮小五出現在船尾,向他們揮手,漁船紛紛靠近海船,撤去了烏篷,大海船上有專門的吊具,吊具上方是一個轱轆,十幾名士兵拉拽繩索,將一只只箱子和草袋從大船上緩緩吊下,箱子里裝的是盔甲和戰刀,草袋里是長矛。
裝滿一艘漁船后,又接著裝第二艘漁船,這時,阮小五走下船笑道:“老張,你們的第一場戰斗可能要開始了,濟南府已經開始從各地調集軍隊了,青州的五百駐軍今天上午已經趕赴濟南。”
張榮也知道,濟南府的五千駐軍平時分散在各州,聚集起來至少要三四天時間,還要整頓一兩天,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他又問道:“這一戰我們怎么打?”
阮小五笑了起來,“你忘了嗎?當年我們梁山軍是怎么打官軍的,這次還是一樣。”
張榮點點頭,他知道該怎么打第一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