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這兩天鞭炮聲不斷,砰砰地在全城上空回響,事實上,成都府近半個月來一直便處于一種慶祝狀態,當曾門十虎的人頭被掛在城門時,整個城內都沸騰了,人們載歌載舞歡慶了三天。
而茶酒鹽糖等榷賣制度改革,使無數的商人喜上眉梢,用舞獅和放鞭炮來表達自己的內心的喜悅之情。
正店和大鹽商的特權被取消,由榷賣司統一發售鹽引、酒引、茶引、鐵引、糖引、香引等等榷賣券,只要在官府注冊的專業商人都可以購買榷賣券去提貨,這是源頭放開,沒有了中間商的暴利盤剝,使茶酒鹽糖生鐵香料的最終售價立刻降了三成,而專賣司的收入卻增加了五成,可謂皆大歡喜。
但另一方面專賣品的管理卻變得十分嚴格,嚴禁私人釀酒、采鹽、炒茶,違令者以數量多少進行嚴懲,從鞭刑乃至死刑不等。
新成立的三路鹽茶提舉司位于西城附近,旁邊就是三路倉漕提舉司,這兩座官衙隸屬于川陜都轉運使司,李延慶兼任都轉運使,趙開出任副使,李延慶不管具體事務,大權實際上是在趙開手中。
川陜都轉運使司權力范圍極大,管轄著巴蜀的成都府路、梓州路、夔州路以及西北的河東路、陜西路、秦鳳路以及熙河路等等七路的物資倉儲轉運以及榷賣,幾乎大宋的西南和西北都被囊括進了這個龐大的體系之中。
但它的戰略意圖卻又十分明確,將巴蜀的賦稅、糧食、物資源源不斷運往西北進行擴軍備戰。
十二月初,李延慶返回了京兆府,這時,北方又進入了寒冬季節,但對于軍隊卻是訓練備戰的黃金季節。
攻打西夏的國策已經確定,就目前而言,它依舊屬于絕密狀態,只有天子趙構,太上皇趙佶、知政堂六相以及李延慶四方知曉,不過在李延慶從成都府回來沒有多久,便在川陜經略府內舉行了一次重要軍政議事。
這天上午,一支從東面過來的隊伍緩緩進入了京兆城西門,這支隊伍由五十人組成,幾乎都是騎兵,他們簇擁著一輛馬車,在馬車旁還跟隨著一員大將,他長一張方臉,年約三十余歲,兩道劍眉下,目光格外銳利,此人叫做徐徽言,現任河東路沿邊安撫使,率一萬軍駐守在嵐州、麟州、府州以及晉寧軍一線,主要是防御西夏對河東路的侵擾。
馬車內坐著的官員正是太原府尹張叔夜,他們得到李延慶的邀請,趕來京兆府參加重要軍政議事,而河東路南部宣撫使張浚卻已經在一天前抵達京兆府。
“徐將軍,你聽到沒有,大街上好多人都是我們太原那邊口音。”張叔夜望著大街略有感觸地對徐徽言道。
徐徽言點點頭,“這很正常,太原府原本有百萬人口,現在只剩下二十萬,被金兵屠殺也只是少數,大部分都逃到關中了,在這里聽到太原口音,卑職倒不奇怪。”
張叔夜嘆了口氣,“只是希望戰爭早日結束,人民能夠回到自己家鄉,太原府也就能一點點恢復往日的繁榮了。”
“會的,只要李經略能一直坐鎮西北,卑職感覺五年之內,我們能收復河北。”
“但愿吧!”
徐徽言沉吟一下又問道:“請問府君,這次我們來京兆府,不知是為了何事?”
“這個他在文牒中倒沒有說,只是邀請了西北各路的重要官員和將領,張都統應該已經到了,我們算是最晚到達,或許今天就知道了。”
兩人正說著,隊伍便抵達了經略府大門前,早已士兵奔進去稟報,李延慶迎了出來,抱拳笑道:“不知張府君到來,有失遠迎啊!”
張叔夜呵呵一笑,“我說城門處怎么沒有人迎接,原來李經略已經準備好了道歉!”
兩人大笑起來,張叔夜隨即又給李延慶介紹徐徽言,“這位是河東路西北的沿邊防御使徐統制!”
徐徽言連忙上前單膝跪下抱拳道:“卑職參見經略使!”
李延慶連忙扶起他笑道:“徐將軍快快請起,當年我也是在張府君麾下,咱們都是同僚。”
張叔夜哈哈一笑,“延慶這是在捧殺我呢,回頭又想折扣我的軍糧,我可不答應啊!”
李延慶指著張叔夜對徐徽言笑道:“你看看,什么叫為老不尊,這就是了。”
徐徽言感受到了李經略和張府君之間的深厚情誼,他心中也大為快慰,他也開笑道:“你們神仙打架,我們凡人只能瞻仰,可不敢參與。”
三人說說笑笑向府中走去,這時,張叔夜低聲問道:“這次商議是為何事?”
李延慶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兩個字,張叔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張叔夜和徐徽言到來,基本上都到齊了,川陜經略使李延慶、熙河路經略使劉韐、太原府尹兼同知張叔夜、河東南路都統制張浚、川陜轉運副使趙開、京兆知府李光、陜北防御使吳階、秦鳳北路防御使劉子羽、河東路沿邊防御使徐徽言,以及京兆軍副都統王貴、劉錡、劉子羽、曹性等等軍政重臣齊聚經略府。
在戒備森嚴的議事堂內,李延慶起身對眾人道:“這次請各位過來是要宣布一個重大決策,目前這個決定已經得到官家和太上皇的批準,相信有的同僚已經猜到了,就是對西夏的用兵。”
議事堂內一片嘩然,大家都以為是準備對金兵采取措施,不料卻是對西夏用兵。
李延慶舉起雙手壓了壓,眾人又安靜下來,他取出一只卷軸道:“下面宣讀圣諭!”
眾人紛紛站起身,李延慶展開卷軸緩緩讀道:“經朕再三斟酌,決定采納川陜李經略使的建議,抓住戰略時機對西夏用兵,朕特封李經略為征夏都元帥,全權負責征夏軍政要務,節制四川三路和西北四路,以上決定經朕批準及中書門下頒布,即刻生效,欽此!”
李延慶將圣旨交給眾人傳閱,上面有天子趙構和太上皇趙佶的寶印,以及知政堂的門下中書大印,這也是李延慶深感憂慮之處,太上皇趙佶已經全面介入大宋的軍政事務,像這種重大決策必須要得到他的同意才能施行。
眾人都默默點頭,既然已經形成了朝廷的最高決議,那么就必須執行了。
這時劉韐問道:“準備什么時候發動西夏戰役?”
“時間初步定在明年三月,具體北征時間我會在二月通知,今天召集各位前來,就是為商議戰備之事,距離現在已不到四個月,時間上稍微倉促一點,不過我之前就有所準備,在河東路和陜西路戰役中,我們一共繳獲盔甲七萬套,戰馬八千匹,長矛十二萬支,戰刀九萬把,另外還有火油三萬桶、帳篷一萬四千頂,軍毯十三萬張,可謂收獲豐盛,另外我們雖然從葫蘆水大峽谷撤軍,把賞移口和踏歌寨讓給了西夏軍,但橫山東線的虎嘯峽依然在我們手中,大峽谷最北面的青崗峽軍寨還是由宋軍占領,這便為我們北攻西夏留了一扇門。”
說到這,李延慶看了一眼眾人,又緩緩道:“至于兵力,現在太原府方向有三萬人,陜西路和秦鳳路有十五萬人,熙河路也有三萬人,巴蜀有兩萬駐軍,其中騎兵三萬人,在物質錢糧方面,我手中有糧食一百二十萬石,軍費三千萬貫,震天雷三千三百枚,庫存盔甲八萬套,帳篷三萬頂,我準備再招募十萬軍隊,使總兵力達到三十萬人,其中十三萬人留守,二十萬人分東、中、西三錢進攻西夏。”
李延慶的一席話使在座的軍政大員都熱血沸騰起來,劉韐又問道:“西夏的情況如何?”
李延慶微微一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已經部署了情報人員,目前已經掌握了部分情報,這么說吧!西夏目前的常備軍不足五萬人,其中三萬人在興慶府,其余兩萬人分布在邊疆,去年金國大災,向西夏勒索羊一百萬只,導致西夏內部矛盾尖銳,就在上個月,李乾順剛剛平息一場叛亂,可以說現在是西夏建國以來國力最虛弱之時,也是我們攻打西夏的良機。”
“那金國方面呢?”
張叔夜有點擔心地問道:“據我所知,金夏結有盟約,金國會不會派兵支援西夏?”
李延慶令人取來一幅地圖展開,對眾人道:“在金國攻宋以前,金國對漠北草原只占領了東南部的臨璜府一帶,也就是上京,而對北部和西面以及最富庶的中部都沒有征服,所以宋金締結停戰合約后,三十萬金兵開始征討漠北草原,他們的對手是北面的梅里急部、西面的乃蠻部以及中部達旦九部,到目前為止,他們只征服了達旦九部,在達旦部的王城設立了西北路招討司,并建立了維州、鎮州和招州,現在大軍依舊留在那里,開春后會繼續西征勢力最大的乃蠻部,這個時候,金國是顧及不到西夏,如果要提防,那就是駐扎在大同府的兩萬金兵,如果金兵進攻河東路,那就意味著撕毀了宋軍停戰協議,宋軍便可大軍進攻中原,這種傻事金兵不會做,不過大同府的兩萬金兵可能會進入西夏和我們作戰。”
劉韐微微嘆息道:“西夏其實就是他們三萬鐵鷂子騎兵難以對付,如果找到破敵之策,那么西夏就不足為慮了。”
“鐵鷂子騎兵名義上是三萬人,但實際上披掛冷鍛甲的精銳只有三千人,其他都是普通鐵甲,這三千人戰斗力確實很強悍,曾橫掃大宋精銳禁軍,但自從神臂弩發明后,對付普通鐵甲已經完全可行,但對付冷鍛甲,神臂弩還不行,不過京兆軍剛剛發明了一種新式火器,或許能對付冷鍛甲。”
說到這,李延慶神秘一笑,“下午我就帶大伙去親眼目睹!”
眾人精神一振,眼睛里都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