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又走進大棚坐下,劉方笑道:“縣君可要看看名單?”
李延慶接過名單,“已經錄取多少人?”
“一個上午已經有三十人了,這一批游回來估計又會有二十幾人。”
“還不錯,加上張虎漏掉了十幾個人,一個上午就快墓到七十人了,下午開始別的州縣人會趕來報名,幾天下來,四百人應該能招募到。”
“我也覺得沒有問題。”
李延慶看了看名單,絕大部分都是嘉魚縣子弟,他沉思片刻道:“登記的時候要稍微嚴一點,我懷疑會有黑心龍王的手下混進來。”
“會嗎?”
李延慶點點頭,“很有可能,這么大張旗鼓剿匪,我就不信黑心龍王能淡然處之。”
就在這時,遠處江面駛來一艘大船,船頭插著淡黃色的三角官旗,有人喊道:“好像有官船來了!”
李延慶也看見了,一艘五百石的官船正從遠處疾駛而來,他心中有點奇怪,便起身向碼頭上走去。
不多時,官船在碼頭上靠岸,船上走下來一名干瘦的官員,李延慶頓時大喜,正是去京城的縣尉周平回來了。
“我說是誰,原來是縣尉回家了,一路辛苦了!”
周平也沒有想到會在碼頭上遇到縣令,他向四周看了看,不解地問道:“縣君,這是在......”
“正在募集剿匪的水軍。”
“啊!”周平吃一驚,“要剿匪了嗎?”
“這事說來話長,是州里發起的,由我們主導,回頭我再慢慢告訴你,去京城結果怎么樣?”
周平笑道:“我見到令尊李員外了,很熱情,他認為一畝地給一貫錢租金太少,他說在湯陰縣都是給兩貫錢,這邊也一樣。”
“給兩貫錢當然更好,我求之不得!”
李延慶熱情招呼周平,“我們去大棚那邊,坐下喝口茶再談。”
“縣君稍等一下,縣君吩咐的另外一件事我也辦妥了。”
周平進京的另一個重要任務是搞一批上好的火藥原料,硝石顆粒、硫磺粉和碳粉,尤其是硝石顆粒,雖然在鄂州也能搞到,但遠不如京城火藥局使用的硝石品質好,在京城黑市上若有門路便能買到最好的火藥原料,李大器大喜,“都帶來了嗎?”
“都在船上,硝粉一千斤,其余硫磺和碳粉各三百斤,另外還帶來兩個人。”
“是誰?”
“他們說認識你,是令尊專門去找來的。”
李延慶向船上望去,只見從船上走下來兩名老者,都是五十余歲,穿著青布衫嗎,戴著頭巾,李延慶覺得兩人十分眼熟,其中一人笑道:“李參軍不認識我們了嗎?”
李延慶猛地想起來了,是西北軍中兩名火藥匠,替自己造震天雷,因為怕配方外泄,自己把他倆打發離開了軍營,只是.....他們怎么會在父親哪里?
李延慶好像記得自己說過,如果生活有困難,可以去京城寶妍齋找自己父親幫忙,應該是這樣。
“你們是郝大、郝二!”
兩人笑道:“原來李參軍還記得我們兄弟。”
“我當然不會忘記,只是你們怎么會在我父親哪里?”
“我們在蜀中呆了兩年,估計風頭過來,便回家看看,結果發現我們已經在西夏戰役中‘陣亡’,身份沒有了,匠籍也除了,找點事情做也不方便,我們便去寶妍齋打聽李參軍,正好遇到令尊,他說你馬上成婚了,就先安排我們在寶妍齋配胭脂,前幾天周縣尉來京城買火藥原料,還是我們帶他去黑市購買,然后就跟他一起來了。”
“原來如此,兩位來得太巧了,我正好需要火藥匠,先住下來,回頭我再和你們細談,至于身份什么的都不用擔心,當個嘉魚縣人也不錯。”
郝大、郝二大喜,一起躬身道:“多謝縣君!”
李延慶招來一名文吏,讓他帶兩人先去驛館休息,文吏答應,便帶著兩人匆匆進城去了。
李延慶這才將周平請到大棚坐下,有隨從來上了一杯茶,周平喝了一口茶,又繼續道:“我在京城還見到了御史臺鄧中丞,把縣君的信給了他,他很關心縣君在嘉魚縣的情況。”
李延慶默默點頭,鄧雍確實待自己不薄,而且這種厚愛和梁師成沒有任何關系,就是一個長者對后輩的提攜。
“他讓縣君好好保重自己,他讓我告訴你,前任樞密使鄭居中去世了。”
李延慶一驚,“為什么?”
鄭居中被貶為簡州通判,他才六十歲不到,身體一向壯實,怎么會突然去世?
“鄧中丞說得很含蓄,說他去簡州的半路暴卒,原因不詳,卑職估計是被仇家所害,否則鄧中丞不會提醒縣君注意安全。”
李延慶沉默半響又問道:“我們租地種花之事,鄧中丞怎么說?”
“鄧中丞專門去戶部替我們打聽了此事,戶部說只要不賣官田,種什么由官府自己決定,但戶部不希望官田全部種花,還是要留一部分種糧食,鄧中丞也認為這樣更穩妥一點。”
說到這,周平又道:“既然寶妍齋肯給兩貫錢租金,那索性就拿一半出租,一半繼續種田,縣君覺得呢?”
“這樣也可以,那出租契約呢?”
周平取出三份契約,苦笑道:“李員外已經在契約上簽字畫押了,居間牙人也畫了押,田畝和租金隨便我們自己填寫,縣君蓋上官印后交兩份給江夏莊園就可以了,他們會送回去,然后具體怎么種花,江夏莊園那邊會很快來安排,至于租金,隨時可以給我們。”
李延慶看了看契約,便起身笑道:“好吧!我們先卸貨,把一千多斤原料搬回縣城再說!”
黑心龍王原是岳州巴陵縣的一名屠戶,常常用病死豬充好肉賣給酒家,便得了一個杜黑心的綽號,久而久之,大家已經忘了他的原名,都在背后叫他杜黑心,十五年前他因賣肉糾紛殺死酒樓掌柜而逃入洞庭湖中,加入了一支小,很快他便取得了這批的領導權。
經過十幾年的發展,這支小便漸漸成為長江中游一帶最大的,擁有手下數百人,船只近三百余條,杜黑心索性給自己起了一個黑心龍王的綽號,率領手下殺人越貨,婦女,作惡累累。
尤其在十年前,他率軍大敗荊湖北路五州一府的聯合剿匪軍,使他更加臭名昭著,長江沿岸的百姓提到黑心龍王,無人不膽顫,夜間小兒啼哭不止,大人便嚇唬‘再哭,黑心龍王來了!’小兒嚇得不敢夜啼。
杜黑心不允許其他出現,長江中游一帶的要么投降他,要么被他殲滅,使他的匪眾已達八百人,擁有大小船只近五百艘,成為長江上一大禍患。
但從去年春天開始,杜黑心遇到了對手,鄂州一帶出現了一個浪里白條張順,只有十幾名手下,七八條快船,卻神出鬼沒,戰斗力極強,杜黑心先后率領百余艘船來鄂州江面清剿,卻兩次大敗在張順手中,從此,杜黑心再也不敢進入鄂州江面,默許了張順對鄂州江面的獨占。
洞庭湖西山,這里便是杜黑心的老巢所在地,西山是洞庭湖君山島的一部分,原本風景名勝之地,現在卻成了江匪橫行之所,島上居民紛紛逃走,官府也不敢管,杜黑心便將君山島改名為逍遙島,島上除了軍營、匪眾家眷外,還有不少他們搶掠來的年輕女子以及大量財富。
杜黑心的軍營位于西山的一座小山上,占地約百余畝,營房都是用木石搭建而成,杜黑心和八百便駐扎在這里,另外在距離軍營約兩里外興建了一座逍遙鎮,鎮上居民幾乎都是的家眷,小鎮上也有商業,店鋪種類只有幾樣,酒館、賭館、青樓和雜貨鋪,足有七八家之多,都是江匪們的尋歡作樂之處。
此時在軍營的聚義堂內,杜黑心滿臉怒氣,這段時間,鄂州知州汪伯彥發起了剿匪呼吁,在長江沿岸各州鬧得沸沸揚揚,杜黑心當然也聽到了消息,這個消息令他心中大怒,殺機頓起。
‘砰!’一只缽盂大的拳頭狠狠砸在桌上,杜黑心怒不可遏道:“老子給他們面子,從不搶官船,他們就這樣回應我,要來剿滅我黑心龍王,很好,老子希望他們今晚上就來,讓他們全部沉入湖底喂王八。”
杜黑心年約五十歲,長得十分雄壯,皮膚黝黑,胳膊上和胸口的黑毛又濃又密,足有一寸長,頭發胡須蓬亂,看起來不像黑龍王,倒像一頭黑野豬王。
旁邊坐著他的軍師,叫做楊兆儒,岳州巴陵縣人,是個屢考州試不中的落第舉人,他其實不是舉人,但自詡為舉人,大家都叫他楊舉人,長得文質彬彬,卻一樣的心狠手辣,他和杜黑心有點轉彎抹角的親戚關系,杜黑心需要一個軍師,便出高價將楊兆儒請來當自己的軍師,不碰官船便是楊兆儒的建議,不傷害官員的利益,官員自然也就沒有了剿匪的動力。
“寨主何必動怒,他們想圍剿我們是一回事,能不能成功則是另一回事,十年前我們尚弱之時便能擊敗他們,現在我們兵強馬壯,將士效命,還會懼怕他們嗎?”
“話雖這樣說,但聽到這個消息老子都冒火,而且官兵到來肯定會影響到逍遙島的生活。”
“如果寨主擔心這個,我倒有一計,讓他們最后只能望江興嘆。”
他湊近杜黑心低聲說了幾句,杜黑心連連點頭,“這樣說起來,需要派人去一趟嘉魚縣,隨時了解情況。”
“卑職正是此意,等他們招兵時,安排一個嘉魚縣的心腹手下進入軍隊,這樣我們機會就來了。”
“我倒想起一人,原是嘉魚縣的船夫,他最為合適,同時再安排一支探子在嘉魚縣附近活動,隨時可以傳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