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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邯鄲遇匪(上)

  李延慶跟隨一隊商人花了五天時間才艱難穿過了被冰雪覆蓋的井陘,抵達真定府,他隨即轉道向南,前往最南面的相州。

  此時,河北已下了兩場大雪,到處是白雪皚皚的世界,但臨近新年,官道上也頗為熱鬧,到處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商隊或者小販,路上的積雪被踩得稀爛,和泥土、牛糞混在一起,又臟又臭,實在讓行人難以下足。

  官道兩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麥子早已收割,田野里被茫茫大雪覆蓋,仿佛鋪上一條無邊無垠的雪白毯子,只有一片片灰白色的樹林和村落,給這張巨大的雪毯上添了一些斑駁之色。

  這天下午,李延慶和楊亮抵達了磁州邯鄲縣,邯鄲縣位于磁州北部,是一座中縣,走進縣城,感覺和湯陰縣差不多,一樣的人,一樣的街道,一樣的店鋪,其實中原的每個縣都大同小異。

  雖然是黃昏時分,但大街上頗為熱鬧,到處是一群群玩雪的孩子,推著木輪車的行人匆匆走過街頭,木車里是各種年貨。

  “參軍,我們去那一家客棧吧!”

  楊亮一指斜對面的一家客棧,“幾年前我和大伯住過,房間很干凈,價格也不貴。”

  李延慶看了看客棧,一盞燈籠上寫著‘老徐客棧’,旁邊還有一座酒樓,也叫‘老徐酒樓’,客棧和酒樓應該是一家。

  他點點頭,“就去它家吧!”

  兩人催馬來到客棧前,翻身下了馬,一名伙計迎了出來,“兩位官人是要住店嗎?”

  “可有獨院?”

  “有獨院,一百五十文錢一夜。”

  這個價格確實不貴,汴京是一兩銀子一夜,太原那邊也要五百文錢,大縣也要兩三百文,這里居然只要一百五十文。

  李延慶之所以要獨院,是因為他們騎著軍馬,市價都要幾百兩銀子,現在各地治安普遍不好,體格強健的軍馬很容易被人盯上偷走,小客棧也賠不起,失主只能自認晦氣,李延慶寧可多花點錢,把軍馬養在獨院中。

  “幫我們把馬喂了,牽到院子里去,這些錢賞你!”李延慶隨手抓了一把錢給他。

  “好咧!官人請放心,保證用上好的精飼料喂馬。”

  兩人卸下了馬袋,伙計把馬牽去后院了,李延慶進了客棧大堂,大堂幾乎無人,很聲音很嘈雜,原來是大堂左面有一扇門直通隔壁酒樓,酒樓大堂里坐了不少吃飯的客人,還有女妓唱曲陪酒,聲音就從那邊傳來。

  這時,客棧掌柜從柜臺后露出半張胖臉,對他們笑道:“住店請這邊!”

  “要一間獨院,住一夜。”

  “有,小店現在還有兩座獨院,都是帶牲畜棚的,一座稍大有四間屋,另外一座三間屋,你們兩個人三間屋足夠了,一夜一百五十文錢,先說清楚,這價格不管飯!”

  “沒問題!”

  “請問兩位姓名、籍貫,是路過本縣,還是來本縣辦事?”掌柜抱著厚厚的登記簿問道。

  李延慶報了兩人的姓名和籍貫,又摸了一塊半兩重的碎銀給他,“不用找了,回頭替我們拿兩份飯食來。”

  掌柜見他出手闊綽,眼睛都笑瞇了起來,“請兩位官人放心,包你們吃得好,睡得好!”

  掌柜登記完,便親自打著燈籠領他們去后院,“這邊走!”

  掌柜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笑問李延慶道:“兩位是從軍隊來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見得多了,你們的馬是軍馬,穿著軍靴,佩刀也是正宗的軍刀,一般人可不敢這樣打扮。”

  李延慶是文士打扮,并沒有帶兵器,他回頭看了楊亮一眼,見他佩著軍刀,腰間還掛著西北軍的軍牌呢,難怪掌柜知道自己是來自軍隊,他連忙給楊亮使個眼色,讓他把軍牌收起來。

  “聽說這兩年治安不太好。”

  掌柜嘆了口氣,“稅賦那么重,掙錢又難,大家都要養家糊口,為了生計,很多人也只好挺而走險了,不過這幾個月尤其亂,你要千萬要當心。”

  “為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掌柜回頭奇怪地看了看李延慶。

  李延慶連忙搖頭,“我們剛從太原府過來,發生什么事了?”

  “上個月梁山軍攻入大名府了。”

  “什么!”

  李延慶大吃一驚,“梁山亂匪殺到河北了?”

  “嗯!今天五月就開始了,先是攻下鄆州和濟州,后來過了黃河,攻下博州聊城,上個月聽說有幾千梁山軍攻入大名府,連破館陶、冠氏和魏縣三縣,又在大名縣城外耀武揚威一番才撤兵,他們還稍好一點,至少不亂殺人,但河北兩路連續出現十幾支亂匪,都自稱是梁山分支,到處打家劫舍,殺人掠財,治安亂得一塌糊涂。”

  “官府不管嗎?”

  掌柜苦笑著搖搖頭,“官府欺壓老百姓厲害,可遇到這些亡命之徒,一個個都裝聾作啞了。”

  李延慶心中有點沉重起來,他一直以為宋江一伙是在山東一帶活動,從未想過他們會打到河北來,可居然打到大名府了,相州就在大名府隔壁,會不會也被梁山造反波及?

  半夜時分,李延慶忽然被一陣恐懼的叫喊聲驚醒,他驀地坐起身,隨手從床頭抓過短劍,他凝神聽了片刻,叫喊聲由很多人發出,其中還有女人的哭喊,李延慶便知道情況不妙了。

  好在掌柜的一番話使他有了心理準備,他夜里和衣而睡,連頭巾都沒有解,他翻身坐起,將馬袋背負在肩頭,大步走出房門。

  正好楊亮也拿著刀慌慌張張跑出來,“參軍,出什么事?”

  李延慶一擺手,止住他的慌張,他又聽了片刻,叫喊聲比剛才更大了,對面天空隱隱還有火光,似乎客棧的前院也有喊聲,李延慶從馬袋里抽出短劍,又將棋囊掛在腰間,把馬袋遞給楊亮,“你去牽馬!”

  楊亮跑去了馬棚,這時,大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李官人,是我,快開門!”

  是掌柜的聲音,李延慶上前拉開門栓,頓時涌進來一群人,嚇了李延慶一跳,好在他立刻認出了掌柜和兩個伙計,還有七八個人都是年輕女人,衣裙鮮艷,個個臉上惶恐萬分,她們都是客棧里陪酒的女妓。

  掌柜‘撲通!’跪下合掌哀求李延慶道:“我知道你們是軍爺,求求官人救救我們!”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厲喝:“在這里!”

  從外面沖進了三名大漢,手提樸刀和火把,為首大漢目光猙獰地盯著一群女人,“我說羊群跑哪里去了,原來躲這里來了,快跟大爺們去快活!”

  說著他揮刀便向一名伙計狠狠劈去,滿院子里的女人都嚇得尖叫起來,只見一塊飛石嗖地打來,正中為首大漢的太陽穴,他‘嗷!’地一聲大叫,頓時暈倒在地,后面兩名大漢嚇得調頭便逃,李延慶連打兩石,下手極重,將兩人也打暈過去。

  “關上門!”李延慶用短劍一揮,兩名伙計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跑上前去關上院門。

  李延慶又一指幾個女人對楊亮道:“先帶她們進屋里去!”

  楊亮帶著一群女人進了李延慶的房間,李延慶這才問掌柜道:“出了什么事?”

  掌柜牙關打戰道:“好像是滏山的亂匪進城了。”

  “滏山亂匪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們有兩個首領,一個叫混山虎陶俊、一個叫金眼雕賈進,他們也自稱是梁山好漢。”

  李延慶冷哼一聲,隨手一劍斬斷了為首大漢的喉嚨,鮮血迸出,噴了掌柜一身,嚇得掌柜差點暈過去,李延慶又一劍殺了一人,這才將第三名盜匪踢醒。

  李延慶用冷冰冰的劍頂住盜匪的咽喉,“他們兩人都被我殺了,不想死就說實話。”

  盜匪眼中露出畏懼之色,“我說!我說!”

  “你們來了多少人,首領是誰?”

  “首領是賈大王,來了七十多人。”

  “山寨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三四百人,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們來邯鄲縣做什么?”

  “來搶.....搶一點年貨,再弄些女人回去。”

  “多謝了!”李延慶一劍刺進了他的咽喉。

  李延慶在亂匪身上擦了擦短劍,回頭問掌柜:“有多少亂匪進店了?”

  “我也....不清楚,目前就....就看見這三人。”

  李延慶將三顆石棋拾起,楊亮嘆了口氣,“參軍,可惜沒有弓箭!”

  李延慶的銅弓鐵箭托王貴帶回京城給父親了,豹頭弓毀在戰爭中,若有副弓箭,就可以射殺百步外的亂匪,他的飛石只有三十步的射程。

  這時,掌柜忽然道:“我們店里有副弓箭!”

  李延慶大喜,“弓箭在哪里?”

  掌柜連忙對一名伙計道:“去把我房間那副弓箭拿來,在墻角的樟木箱里面,裝在木盒子里,床下好像還有兩壺箭,也一并拿來。”

  伙計有點害怕,李延慶對楊亮,“你陪他去!”

  楊亮一把抓起伙計,“跟我走!”

  兩人快步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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