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八月,在太尉童貫的極力建議下,大宋天子趙佶派登州防御使馬政為主使,呼延慶為副使,秘密從海路秘密出使遼東,和金國尋求達成攻遼同盟。
金主完顏阿骨打在和金國重臣商議后,考慮可以接受結盟方案,幾個月后金國派渤海人李善慶為特使,前往汴京和宋朝談判。
汴京皇宮,太尉童貫匆匆走進了延福宮,一路快步向養心殿走去,童貫是十天前才奉詔從河北趕回來,他從去年底到今年春天,一直坐鎮真定府,在積極準備北攻遼國。
就在三天前,他和蔡京分別與李善慶見了面,今天是第二次會談,童貫急著將會談的結果向天子匯報。
來大殿前,一名宦官上前笑道:“請童太尉稍候,讓我們先去稟報官家。”
童貫點點頭,負手在臺階外等候,片刻,宦官出來笑道:“官家宣太尉進見!”
童貫稍微整理一下思路,這才快步向大殿內走去。大殿內,天子趙佶正全神關注地畫一幅美人,時間過去了快兩個月,李師師依然沒有半點消息,趙佶已經絕了念頭,即使找到她,他也不可能再接受她,只是......她是趙佶這輩子唯一想要而得不到的女人,他為這種得不到的遺憾而深感惆悵,相比這種遺憾,李師師本人是死是活已經不重要了。
這時,一名宦官在他身邊小聲道:“陛下,童太尉已經到了。”
“朕知道!”
趙佶放下畫筆,轉身對站在大殿門口的童貫道:“你想對朕說什么?”
童貫恭恭敬敬道:“陛下,微臣今天第二次和李善慶會談!”
“他是什么態度?”
“回稟陛下,他態度很含糊!”
趙佶眉頭一皺,“這話是什么意思?”
“回稟陛下,微臣今天明白告訴他,我們結盟的條件就是收回幽云十六州,如果金國同意這個條件,那我們就可以達成盟約。”
趙佶點點頭,這也是他的條件,如果金國能答應,他們就可以南北夾擊遼國,徹底掃滅這個百年宿敵。
“那他怎么說?”
童貫嘆了口氣,“他說他沒有得到授權,不能代表金國給我們任何承諾,只是明白了我們的訴求。”
趙佶頓時不滿道:“那他來汴京做什么?來游山玩水嗎?”
“陛下,微臣覺得他只是奉命來試探我們,想了解我們出兵攻遼的誠意,微臣覺得若不拿出一點上國之威來,女真人是絕不會明白我們的實力是多么強大。”
“太尉是什么意思,我們先攻遼國嗎?”
“不!微臣是指西夏和遼國的西京,我們必須按照原定計劃攻打西夏和西京,那個時候,就算我們不去遼東,金國也會主動派人來和我們談判。”
“那幽州呢?”趙佶追問道。
“陛下,幽州不要太急,我們只要按照計劃一步步實施,最少五年之內我們能奪回幽州。”
“五年?”
趙佶不滿地哼了一聲,“還要朕再等五年嗎?朕已經等了二十年,你以為朕還有多少耐心等下去?”
“陛下,奪取幽云是百年大計,臣也恨不得明天就奪回幽州,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們的軍隊還需要實戰訓練,大部分禁軍幾乎都從未打過仗,微臣實在擔心。”
“軍隊已經訓練了幾十年,還不夠嗎?”
趙佶目光冷厲地注視著童貫,“朕不想再為所謂的談判一次又一次的貽誤戰機,朕以為蔡相國說得對,一個剛剛興起沒多久的蠻夷小邦,大宋和它結盟就是自討欺辱,朕相信宋軍完全能靠自己的實力奪回幽云十六州,朕再給你兩年時間,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把軍隊交給能者。”
說完,趙佶轉身向內殿走去,將童貫晾在大殿門口。
童貫呆立良久,他最終長長嘆了口氣,心情沉重地轉身向大殿外走去,剛走延福宮門口,一名小宦官追上來,“太尉請留步!”
“有什么事?”童貫問道。
小宦官見左右無人,將一張紙條塞給他,童貫走出延福宮,找了一個無人之地,打開紙條細看,里面只有一句話‘蔡京力薦譚稹代公北伐!’
譚稹也是和童貫一樣的宦官監軍,現任江淮荊浙宣撫使,率十萬大軍圍剿方臘,他可以說是童貫最大的競爭對手,有傳聞說,譚稹和蔡京走得很近。
童貫并不懷疑這個傳聞的真假,他很清楚,譚稹一定會借助蔡京之力來取代自己,現在這張紙條更證實了自己的推斷,童貫又想起天子最后說的那句話,‘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把軍隊交給能者。’
天子口中的能者顯然是指譚稹,童貫心中忽然覺得沉甸甸的,他知道蔡京開始向自己反擊了。
童貫背著手緩緩向樞密院走去,他幾個月不在朝廷,朝廷的局勢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王黼得勢,蔡譚走近,他童貫也有必要考慮自己的盟友了。
入夜,礬樓內歌舞升平,人聲鼎沸,到處鶯鶯燕燕,歡聲笑語,李師師的意外失蹤并沒有影響礬樓的生意,相反,礬樓的歌妓們更加賣力,都希望自己能取代李師師成為新的汴京第一名妓。
礬樓大東主柴家也進行一系列的宣傳促銷,并正式對外開放了豐月樓,在各方不遺余力的努力下,礬樓的生意更加火爆,絲毫不受李師師失蹤的影響。
在豐月樓二樓的一間雅室內,梁晴正摟著兩個歌妓飲酒作樂,梁晴現任侍衛右班殿直,八品御武校尉,只能算是中低級軍官,不過他的另一個身份卻讓人不敢輕視,他是養父梁師成的聯絡人,無論朝中誰想找梁師成做事,都必須通過梁晴,這兩年梁晴手中有了權力,便對紈绔子弟的生活沒有什么興趣了,開始充分利用養父聯絡人的機會悶聲發大財,著實使他財源滾滾,漸漸成為京城巨富。
在梁晴對面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他叫童幼嗣,是童貫的養子,目前在禁軍出任都虞侯之職,童貫雖然是宦官,身邊沒有子女,但他卻有個堂弟,叫做童成,童幼嗣便是童成的次子,從小過繼給童貫,替童貫延綿香火。
今天便是童幼嗣奉父親之令來找梁晴,兩人喝了幾杯酒,童幼嗣笑道:“回頭再找她們取樂吧!我們談談正事。”
梁晴在兩個歌妓臉上各啃了一口,色迷迷道:“去吧!去洗得白白凈凈的,你們兩個晚上給爺陪寢!”
“梁爺好壞!”
兩個歌妓羞澀地推開梁晴,便拋個媚眼起身離去了。
梁晴色迷迷地盯著兩個歌妓的背影,笑道:“還是礬樓的歌妓夠味啊!以前讓她們陪寢可不容易,現在居然也答應了。”
童幼嗣起身去關了門,走回來給梁晴滿了一杯酒,笑問道:“不知梁太傅最終有沒有提到我父親?”
“這個.....我人微言輕,不好說啊!”
童幼嗣索性從桌上取了一只銅茶盤,將隨身皮囊中的東西倒出來,只聽叮叮咚咚一陣聲響,十八顆明珠出現在茶盤內。
十八顆明珠顆顆大小如荔枝,晶瑩透亮,一看便是極品海珠。
梁晴眼睛頓時瞇了起來,這樣好的品相,一顆至少價值百兩黃金,十八顆可是一千八百兩黃金啊!他不由干笑一聲道:“童兄這是何意?”
“這是我父親送給梁兄的一點心意。”
梁晴立刻明白了,童貫有事求自己的義父,先把自己賄賂了。
他也不客氣,拾起皮囊,將十八顆明珠裝了起來,揣入懷中,這才笑瞇瞇道:“我父親在年初時提到過令尊童太尉。”
“哦?不知太傅怎么說?”
“我父親說,令尊一直很在意太學,可科舉這么重要的大事,卻有點不放在心上,這是不是有點舍本求末?”
童幼嗣點點頭,“不知太傅還說了什么?”
“我父親還說,令尊在外面時間太長了,對朝廷關注太少,會削弱令尊在朝廷的影響力。”
梁晴又喝了一杯酒道:“其實很多人都清楚從前年到今年初發生了什么事,相國蔡卞和前大內總管楊戩先后去世,在朝廷和宮內留下很大一塊權力空白,各路人馬都在暗中角逐,宮內是李彥獲得大內權力,朝廷是王黼崛起,蔡京的兒子蔡攸也獲得重用,但偏偏在這個權力劇變之時,童太尉卻兩次在外,耗費了近一年的時間,有點不太明智啊!”
童幼嗣起身行禮,“多謝賢弟的金玉之言,我一定會向父親稟報。”
“我這人比較爽快,心中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這些話其實是我義父平時在家中閑聊時的一些評價,當然,原話不是這樣,但意思差不多。”
童幼嗣心中暗罵,‘沒有十八顆明珠,這些話你肯說嗎?’
他勉強笑了笑,又道:“還有件事,想請梁賢弟幫幫忙!”
梁晴當然知道,童幼嗣請自己吃飯不是為了找自己,肯定是童貫有什么事求父親了。
他呵呵一笑,“童兄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是這樣,我父親有封信想請梁賢弟轉交給令尊,另外,我父親想請梁太傅踏青出游,煩請梁賢弟多多美言幾句。”
說著,童幼嗣將一封信遞給了梁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