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議完畢之后,鄭三站起來對抱拳道:“將軍,粟特俘虜有兩萬余人,這些人可以用于攻城,養著他們還不算浪費糧食,可是除了這兩萬多粟特兵之外還有兩萬多大食軍俘虜,如果要養著這么一大片俘虜,在糧草方面是一個巨大的負擔!”
安西軍方面的趙崇玼這時也站出來抱拳道:“將軍,這近兩萬俘虜不但對糧草的消耗頗大,而且也很危險,需要專門安排軍隊看守他們,如果看守不嚴,還極有可能會出事!咱們總不能帶著這么一大片俘虜打仗,可專門派人把他們看守在這里,似乎不太安全”。〞雜※志※蟲〞
這兩人從兩個方面說明了養著這么一大片俘虜需要承擔的后果,第一是要消耗大量的糧草,第二是看守這么一批俘虜太過危險,畢竟雙方價值觀、信仰、文化背景完全不同,很容易起沖突。
趙子良站了起來,眼神之中閃爍著寒芒,看著帳內眾將官吏們沉聲道:“既然如此,那就全部坑殺!”
大帳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盡管不少人認為養著這么一大片俘虜不太安全,但是也沒有想過要殺掉這么大一批俘虜,近兩萬人啊,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這時大帳內響起了一個尖尖的聲音:“不行,趙子良,你這是濫殺,殺掉如此數量的俘虜,這會給我朝帶來殘暴的惡名,會給朝廷和皇帝抹黑!”
眾人不用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知道這說話的人邊令誠這個監軍。趙子良看向邊令誠,冷著臉道:“邊閹,本將早就說過,我北庭軍的事情還輪不到你這個安西監軍插手,你他嗎算哪根蔥?你要是再在這里胡亂插手我軍中事務,你他嗎就給老子滾蛋,老子這里不歡迎你!”
趙子良這番話可以說幾乎是蠻不講理,又句句帶罵人的字眼,邊令誠氣得臉色發白,顫抖的手指指著趙子良:“你”。
曹令忠一看二人又要鬧翻,急忙站出來救火:“哎呀,將軍、邊大人,有話好好說嘛,你看你們,一說話就急,這是干什么嘛,如今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船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不是?”
邊令誠怒道:“曹將軍,你也看見了,雜家可沒招惹他,雜家說一下自己的看法又怎么啦?是他不分青紅皂白就辱罵雜家,故意挑事的!”
趙子良和邊令誠兩人之間鬧起了矛盾,整個大軍之中有資格調停的也只有曹令忠,如果曹令忠不管,事情只怕會更糟,他現在幫著誰也不好,畢竟兩人各有各的道理。
曹令忠對趙子良道:“趙將軍,其實邊大人也沒有其他意思,將軍也確實應該考慮一下殺掉這么多俘虜帶來的影響,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趙子良沉默半響,看著邊令誠道:“好,既然你認為不能殺掉這些俘虜,那就由你來看守這批俘虜好了,本將給你五千安西兵馬,這批俘虜所需要的糧草全部由你自己解決,如果出了事情,也由你一力承當,本將慨不負責!”
邊令誠聽了當場跳起來指著趙子良破口大罵:“姓趙的,你什么意思?你只給五千兵,還不給糧草,你這是要讓雜家看守俘虜,還是想害死雜家?人家大食人抓了我們幾萬人的俘虜,也沒見他們殺俘虜,你怎么就如此殘暴不仁?”
趙子良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吼道:“他們不殺俘虜是因為他們可以搶來足夠的糧草維持,我唐軍能在這里搶嗎?老子殘暴不仁?你以為老子天生就喜歡殺人啊?這批俘虜不是兩百,也不是兩千人,而是兩萬多人,一天就得消耗兩萬斤糧食!老子從哪里變出這么多糧草養著他們?你有本事你來統帥大軍好了,北庭軍明日就撤回庭州,老子不管了!”
趙子良說完了,冷哼一聲,一甩披風就向帳外走去,曹令忠一看心中大急,這怎么能行?如果北庭軍撤了,僅靠現在士氣低落的安西軍能不能壓服那些粟特仆從軍都難說,想要把大食人趕出粟特之地,他自問還沒有這個自信,也沒有這個本事。
曹令忠連忙拉住趙子良苦口婆心勸道:“哎呀,我的將軍大人吶,您就別置氣了行嗎?仗都打到這個份上了,您一句話撂挑子不干了,您讓我可怎么辦?讓數萬安西軍將士們怎么辦?有話好好說嘛,大家商量商量,何必一言不合就要撂挑子走人呢?再說,您趙大將軍的為人,我曹某還不清楚么,半途而廢不是您的風格呀!”
趙子良雙手一攤:“曹將軍,不是趙某要半途而廢,是你的這個監軍總要干涉我行事,我既然干不下去了,那我還呆在這里作甚?我反正是沒有辦法既要養活這近七萬大軍,讓他們吃飽了去打仗,又還要養著兩萬多隨時可能反噬的大食軍,他既然要養著,那就只能讓他去管了!”
曹令忠可憐兮兮地問道:“趙將軍,難道就沒有別的折中一點的辦法嗎?”
趙子良道:“兩萬多人總要吃飯的,你不給他們吃飯,他們鬧起來,我們要彈壓的話嗎,同樣要殺他們,除非我們甘愿被他們反噬殺死。如果有足夠的糧草,本將軍當然不想殺人,你以為本將愿意背負這等惡名嗎?”
曹令忠沒辦法了,他只能看向邊令誠,說道:“邊大人,趙將軍的話你也聽見了,如果不是糧草不夠,我們不想濫殺啊,誰也不愿意背負胡亂殺人的罪名不是嗎?當年秦國大將白起大將軍坑殺了四十萬趙軍,不也是沒辦法才這么做的嗎?”
所有人都看著邊令誠,邊令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終跺跺腳叫道:“好好,殺吧殺吧,雜家不管了,雜家就當不知道此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趙子良問道:“諸位將軍,誰去做此事?”
眾人互相看了看,卻是沒有一個人主動站出來接下這個任務,畢竟一次性屠殺這么多俘虜,這個惡名一輩子都不容易洗掉!
趙子良見沒人主動站出來,只好嘆道:“算了,讓諸位做這件事情是難為你們了,當年趙某在漠北下令屠殺了幾十萬契丹人和奚人,今日再殺兩萬也只不過添加一個零頭而已”。
趙子良話還沒有說話,仆骨懷恩站出來抱拳道:“將軍,此事既然已經決定了,無論誰來執行,人們只會把此事算在您的頭上,還是末將來執行吧,末將不怕背負惡名!”
仆骨懷恩說完就向帳外走去,剛走到大帳門口,就聽見后面傳來一個聲音:“等等!”
仆骨懷恩停下轉身,眾人聽到聲音,只見北庭軍隨軍判官獨孤峻站出來對趙子良抱拳道:“將軍,下官有一法既可以處理這批俘虜,又不用將軍擔負屠殺戰俘的罪名!”
趙子良連忙道:“先生快說!”
獨孤峻指了指南邊的方向說道:“將軍,我們手里還有兩外多粟特軍,那些粟特諸國的國主們不是口口聲聲說與大食人的仇恨不共戴天嗎?現在有這么一批現成的大食人可以供他們發泄仇恨,我們又何樂不為呢?”
眾人大喜,這才想起怎么把那兩萬多粟特軍給忘了?不論是北庭軍還是安西軍動手,最后人們都會把這筆賬算在趙子良的頭上,但是如果是粟特軍動手的話,情況就不同了,粟特人畢竟是藩屬,由他們動手殺這批大食戰俘,這么血債就會算到他們自己頭上而不會算在唐軍的頭上。
趙子良當即下令道:“來人,去把粟特諸國國主找來!”
“諾!”帳外有人答應。
沒過多久,粟特諸國國主很快都趕了過來,一起拜見趙子良:“見過將軍!”
趙子良擺手道:“免禮吧,諸位國主,你們不是說大食人在你們的國土上燒殺虜掠,無惡不作,你們跟大食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嗎?現在有一個機會讓你們報仇雪恨,不知諸位國主是否愿意?”
眾國主互相看了看,康國主礎曷行禮道:“敢問將軍,不知是何事?”
趙子良道:“想必這兩天你們也知道了,與你們粟特人一同被俘的還有兩萬四千多人的大食軍主力,本將軍現在就給你們一個報仇的機會,帶著你們的所有人馬押著這批大食俘虜,讓他們挖一個足夠大的大坑,然后你們命令你們的人馬把他們都活埋了!”
“啊——”眾國主一聲驚呼,康國主礎曷更是駭得渾身顫抖不止。
趙子良陰沉著臉起身走到眾國主面前冷哼道:“哼!你們是不敢還是不想?你們口口聲聲說與大食人不共戴天,卻都是蒙騙本將軍的嗎?知道本將軍最恨什么人嗎?要么本將下令把你們全部殺死,要么你們去坑殺那批大食俘虜,你們自己選吧!”
粟特諸國國主們根本沒得選,他們只能答應。
當天下午,兩萬多被分發了武器防具粟特各隊來到關押大食軍俘虜的營地,把兩外多大食軍俘虜集體趕到營地外五里處的一片沙地上,并丟下一批挖掘工具讓他們挖一個三米多深的大坑,大食軍俘虜們被虎視眈眈的粟特各隊用武器威脅圍在中間,只能拿起工具開始挖坑,他們以為這是粟特軍讓他們挖掘什么防御工事,卻不想是在給他們自己挖掘墳墓。
等待大坑挖得差不多的時候,所有的大食軍俘虜都身處在大坑之中,粟特各隊站在大坑周圍開始往坑中填土,大食軍俘虜大為驚恐,不要命地往上面爬,三米多深的大坑哪是那么容易爬上來的,即便有人踩著別人的肩膀爬上來馬上就給上面的粟特軍兵士用兵器戳下去。
驚恐的哭喊聲在大坑中響起,大食俘虜們不顧一切地想要爬出這個他們為自己挖掘的墳墓,而上面的粟特軍則不停地往大坑中填土,整個大坑周邊都是煙塵四起,慘叫和怒罵和咳嗽聲不斷傳出,直到天黑時分,這些聲音才漸漸消失不見,大坑也消失不見,地面平整如往常,不知情者誰也不會想到這地下竟然活埋了兩萬余人。
趙子良等人得到消息后,總算是了去了一樁麻煩,而通過這件事情也讓粟特諸國再無法投靠大食人,畢竟這件事情一旦傳出去,以大食人睚眥必報的殘忍性格,勢必會進行大規模的報復,他們雙方之間的仇恨只會更深,即便有人想要緩和只怕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