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曹令忠只帶了幾個親兵隨從一路快馬加鞭,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趕到了俱蘭城,高仙芝等人果然在這里停留,原因是他們沒有糧草了,正在俱蘭城籌集回安西的糧草,用了一天時間,好不容易花重金購得一批糧草,正準備拔營啟程,曹令忠就趕了過來。Ψ雜&志&蟲Ψ
高仙芝見到曹令忠大為驚喜,連忙請他入座,說道:“高某和邊大人以及諸位大人都以為曹將軍只怕兇多吉少了,原來曹將軍逃出來了,沒事就好!對了,不知曹將軍是否有趙崇玼、賈崇瓘和席元慶等人的消息?”
曹令忠一副慚愧的模樣抱拳道:“實不相瞞,末將和趙崇玼等人全部被大食軍俘虜了,幸得北庭兵馬使趙子良將軍率軍前來突襲了大食軍營地,擊敗了大食軍主力,把我等和被俘的所有安西軍將士解救出來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高仙芝突然喜極而泣道:“好好好,被俘的安西軍將士能夠被揪出來,本將軍的心里總算可以好受一些,多虧了趙將軍,否則高某萬死難辭其咎!”
邊令誠在旁邊突然問道:“趙子良不在庭州,咱么突然領兵到了恒邏斯?”
曹令忠道:“此事末將清楚,原來大食人從西面沙漠而來,襲擊了北庭管轄的西部幾個大部族并攻占了恒邏斯城,北庭方面很快得到了消息,擔心大食人興兵深入北庭腹地,因此趙子良將軍親率一萬五千騎兵向西而去,在碎葉水中段扎營并派出探哨沿著碎葉水以及向北至夷播海探查是否有大食軍的蹤跡,沒想到探哨沒有發現大食人的蹤跡,卻在夷播海發現了大批的葛邏祿人,探哨摸回來幾個葛邏祿人進行審訊,得知他們奉三個部族首領的命令正準備舉族南遷,探哨得知消息后知道事情非同尋常,立即抓住了葛邏祿三部族首領各自派去的傳信之人,并把他們帶回來了趙將軍的營地,趙將軍親自審問,才得知了大食人與葛邏祿人的陰謀,但是從北方碎葉水旁派信使橫穿沙漠并不比大軍前來救援快多少,于是趙將軍留下五千騎兵繼續巡視北方各地,并把葛邏祿人趕回原處,自己則帶一萬騎兵快速南下穿過沙漠前往救援,不過他們還是來晚兩天,沒能阻止我軍慘敗!”
大堂內安西眾將和官員們聽了曹令忠說的事情的始末,一個個都面面相覷。
高仙芝嘆道:“雖然趙將軍沒能及時趕來,但總算是為我們安西軍報了仇,這個人情欠大了!”
邊令誠本來還想利用此事找趙子良的麻煩,卻沒想到事情的經過竟然是這樣,找不到趙子良的把柄,他也只能作罷。
這時曹令忠從懷中取去趙子良寫的書信遞給高仙芝,說道:“將軍,這是趙子良將軍寫給將軍的書信,趙將軍說此次他來得匆忙,所帶都是騎兵,無法進行攻城作戰,而安西軍被解救出來的有三萬多人,大多數兵士都可以攻城,因此希望我安西軍能夠協助,他還說請將軍返回主持攻城事宜!另外,趙將軍讓我轉告將軍,安西軍此次戰敗,并非將軍指揮上的過錯,錯在葛邏祿人的臨陣反叛,他會下令處死葛邏祿三部族首領和所有葛邏祿胡騎,為我陣亡的安西軍將士報酬雪恨”。
高仙芝結果書信拆開接連看了兩遍,才放下書信嘆道:“趙將軍有心了!對于高某來說,戰敗就是恥辱,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理由,這些都不重要。仗打成這樣,高某又還有什么臉面回去見趙將軍呢?不過趙將軍之請,我們安西軍沒有理由不答應,曹將軍,就請你返回恒邏斯統領大軍,協助趙將軍作戰!”
曹令忠早就猜到可能是這個結果,他抱拳道:“末將領命!”
高仙芝又扭頭對旁邊的邊令誠說道:“邊大人,大軍在恒邏斯城不能沒有監軍,勞煩你跟曹將軍一起前往”。
邊令誠本來不想去,因為根本就不想跟趙子良這個冤家仇人照面,而且去前線打仗太過危險,上次就差點把小命丟在了戰場上,不過監軍本來就是他的職責,如果不去,被有心人參上一本,他也不會好過,不過他又想起現在那邊趙子良麾下兵強馬壯,而大食人兵力損失嚴重,雙方實力逆轉,再說趙子良打仗是一個狠角色,還從來沒有敗過,又是主動進攻,吃敗仗的可能性很小,于是他硬著頭皮答應:“好,雜家跑一趟!”
曹令忠出去做準備,邊令誠看高仙芝精神頹廢,只怕是擔憂朝廷會追究責任,他又擔心高仙芝向朝廷上表告狀是他率先帶著后軍逃跑才導致全軍潰敗的,于是安撫高仙芝:“高將軍是擔心朝廷追究將軍戰敗之罪?其實將軍不必太多擔心,趙子良那廝不也在書信說了,此次戰敗之責任不在將軍,而是在于葛邏祿人臨陣反水,關于這一點,雜家一定會向圣上稟明,只是還請將軍在向朝廷的奏疏中不要亂說話,既不能主動攬罪,也不要把罪責推給他人,雜家這才好幫將軍在圣上面前說話”。
高仙芝聽了邊令誠的話后心中冷笑不已,他哪里不明白邊令誠說這番話的目的,無非就是不要在奏疏中說是邊令誠先帶著后輪逃跑的,因為這件事情關系重大,身為監軍,竟然在戰事結果還沒有明朗的情況帶著兵馬逃跑,這也是殺頭抄家滅族大罪。高仙芝很清楚,以他麾下唐軍主力的戰斗力,如果邊令誠不帶著后軍逃走,而是把指揮權交給賈崇瓘統帶,抵擋葛邏祿人的沖擊,葛邏祿六七千人馬不一定能沖垮他的兩千后軍,只要后軍能夠穩住一刻鐘的時間,左右兩路番兵結束戰事肯定會來增援中路,這是戰前他事先已經做好的部署。所以如果邊令誠帶著后來逃跑的事情一旦被人捅到朝廷,邊令誠必定要為此付出代價,不過他高仙芝作為領軍主帥,也難逃罪責,想來想去,為了自保,高仙芝覺得只能跟邊令誠妥協,他替邊令誠隱瞞率先逃跑的事實,而邊令誠替他在皇帝面前開脫。
六月二十五,邊令誠與曹令忠一起趕到了恒邏斯河東岸邊唐軍大營外,原本屬于大食軍的龐大營地現在到處都掛著唐軍旌旗,一隊隊騎兵在大營內來回飛奔操練,喊殺聲不絕于耳,營地內外一隊隊整齊的兵士拿著兵器來回巡邏,整個大營不僅戒備森嚴,而且殺氣騰騰。
邊令誠和曹令忠帶著親兵護衛還沒有抵達大營門口,營門突然大開,一隊裝備精良的騎兵沖營內沖出來,為首一將挺槍大喝:“來者何人?軍營重地,擅闖者死!”
這年輕大將好大的殺氣,邊令誠嚇得臉色一白,胯下坐騎也被嚇得連連后退,曹令忠和其他親兵護衛們的戰馬更是嚇得狼狽不堪,甚至有幾匹戰馬掉頭就跑。
曹令忠好不容易才穩住坐騎,連忙對來人抱拳拱手道:“李將軍,我是安西兵馬使曹令忠,前幾日攜趙將軍書信前往俱蘭城見高仙芝將軍,今特來復命!”
李晟定睛一看,果然是曹令忠,當即抱拳道:“果真是曹將軍,末將失禮了!”
說完看向曹令忠旁邊的邊令誠,問道:“他是誰?”
曹令忠連忙介紹道:“這是邊大人,邊大人是皇帝特派中使監軍!”
李晟卻不管他是誰,官有多大,喝道:“可有憑證?”
邊令誠一陣氣憤,怒道:“雜家是皇帝特使,誰還敢假冒不成”
李晟冷哼道:“本將奉命負責軍營守備,可不認識什么皇帝特派中使,拿出憑證來,否則本將軍只能把你當敵軍細作處置!”
“你——好好好!趙子良匹夫一個,他麾下的將校原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邊令誠氣得臉色鐵青,氣哼哼從腰間取下一面銅牌平舉著說道:“這是雜家的身份腰牌,請將軍過目!”
李晟檢驗了一番,把銅牌還給邊令誠,但依然板著臉抱拳道:“曹將軍、邊大人,請——”
兩人帶著親兵護衛被李晟派的一個兵丁領著到了趙子良的中軍行轅大帳,經過通報之后才被允許走進帳內。
剛見到趙子良,邊令誠就發難,冷著臉對趙子良道:“趙子良,你該當何罪?葛邏祿人的臨陣反叛讓我安西軍慘敗,葛邏祿人是你北庭都護府轄下,領兵大將又是你的侄兒趙虎,你敢說此事你趙子良沒有責任?”
趙子良沒想到這死太監一來就給自己添堵,他當下拉下臉道:“邊令誠,你是專程來給老子找不痛快的吧?好,既然你不讓老子舒坦,老子也讓你沒好日子過!皇帝的圣旨是讓我北庭抽調一部番兵暫且劃歸安西都護府統轄,用作對付大食軍,既然這些番兵已經劃歸安西都護府統轄,出了任何事情就與我北庭無關!葛邏祿人臨陣反水是你們安西方面管束不嚴,監控不得力!對了,這好像是你這個監軍應該做的吧?葛邏祿人跟大食人暗通曲款,你這個皇帝派來的監軍是干什么吃的?還有,本將軍聽說當時葛邏祿人臨陣反叛時,你率先帶著后軍逃跑了,是不是?邊令誠,只因你貪生怕死,卻害死了成千上萬大唐將士,你又該當何罪?”
邊令誠被趙子良揭露了底細,當場臉色一白,額頭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曹令忠見兩人一見面就發生了矛盾,這以后還要打大食人呢,現在就掐起來,以后可咋辦?他連忙打圓場笑道:“哈哈,兩位卻都是喜歡開玩笑之人,只不過這種玩笑可不能隨便亂開啊!二位,是非功過,朝廷自有定論!如今恒邏斯城還有強敵,我等現在可不能窩里反啊!”
趙子良對邊令誠冷哼一聲,轉頭對曹令忠道:“曹將軍返回,想必是帶來了高將軍的態度吧?不知高將軍怎么說?”
曹令忠笑道:“高將軍答應讓我們安西軍協助趙將軍征討大食人,高將軍本來是想過來與趙將軍一道教訓教訓大食人的,只不過高將軍在路上受了一些風寒,身子有些不適,因此不能親自前來,命曹某統領安西軍協助趙將軍,邊大人為監軍!”
趙子良點頭笑道:“好,好!”
趙子良又想起了什么,扭頭看向邊令誠那邊,說道:“監軍只能監你們安西軍,不能監我北庭軍!還有,某人最好給本將老實一點,如果惹得本將不高興,本將就一紙奏疏送到長安,把某人擅自撤退造成安西大軍潰敗的事情捅出來,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哼!”邊令誠冷哼一聲把頭扭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