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營完畢后,營中的飯食也做好了,趙子良來到營地,親兵扈從已經給他送來了飯食,他邀請王希明一起進食,食物是面餅和肉干,王希明很欣然地接受了邀請,道家并不禁葷腥和嫁娶,吃這種行軍口糧,王希明還是第一次。
吃過晚飯,趙子良派出一支偵騎向西北方向的夷播海而去,打探那一帶是否有大食軍的蹤跡,偵騎隊的領隊是玄十八,玄十八有豐富的偵查經驗。偵騎隊吃過晚飯,攜帶足夠的給養后就連夜出發了,一同出發的還有想到――一個阿利施部的年輕牧民。
趙子良麾下的唐軍軍紀森嚴,這一夜與牧民們秋毫無犯,次日一早,道士王希明就來到了唐軍營地見到了趙子良,有了王希明作為向導帶路,大軍一路以很快的速度向西,沒有半點偏差。
大軍行軍三日后,趙子良和王希明騎馬站在一處沙丘上遠遠就看見一條白色玉帶扭曲地橫在前方十幾里處的下方,王希明手里拿著一個與指南針頗為相似的東西看了看,指著那條玉帶說道:“將軍,那里應該就是碎葉水轉道之處了,將軍在堪輿圖上所指的位置,應該就是那里!”
趙子良手搭涼棚看了看前面的河流,
又注意到王希明手上拿著的那跟指南針相似的東西,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是指南針?”
王希明一愣,這東西自從他制成之后用來勘查風水、游歷時用來辨別方向之外還真沒有給它起過名字,于是笑道:“這東西是貧道根據先人們制作司南的經驗制成的羅盤,主要用來勘查風水、辨別方向所用,道家中但凡會一些勘查風水之術的道士都有這種東西,不過他們用的比較簡陋,或是臨時制作,貧道這個是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精心制作而成!它確實也可以用來辨別方向”。
趙子良問道:“道長能不能給本將軍制作一個可以辨別方向的這種羅盤,不需要那么勘查風水那么復雜,只需要能辨別方向就可以了,要做得精細一點,能夠隨身攜帶!”
王希明當即答應道:“此事易爾!將軍找貧道做這件事情算是找對人了,先人們常用來辨別方向的司南大多都是臨時制作而成,即便制作好的司南,也是過于龐大,無法隨身攜帶,有的司南大到要用馬車裝載。先人們臨時制作司南辨別方向一般有幾種應急的方法:其一,水浮法,就是將磁針浮于水面,但水面容易動蕩,不穩定;第二,是指甲旋定法,即將磁針放置在指甲上,轉動靈活,但容易滑落;第三,是碗口旋定法,即將磁針放在碗口邊上,轉動較靈活,但同樣容易滑落;第四,是用蠶絲系在磁針的中部,再將其懸掛起來,如此轉動靈活又穩定,準確性很高!不過如果只做一個個體小、不易損壞,又容易攜帶的羅盤就方面得多了!”
軍中也有專門辨別方向的人,用的就是王希明說的這些方法。趙子良自然很清楚,于是點頭道:“此事就拜托道長了!”
王希明打了一個稽首:“將軍客氣!”
大軍繼續前進十幾里,當天就在碎葉水轉彎之處的河畔扎營,趙子良下令讓將士們好好在河邊洗了個澡,同時派出偵騎探哨繼續向前和渡河過去偵查。
當年深夜,趙子良在睡夢中被聽到幾聲呼喊,“將軍,將軍,有緊急軍情!”
趙子良聽到這個聲音,迅速翻身而起,提著兵器就走出營帳,只見被他派去北邊夷播海進行偵查的玄十八帶著十幾個偵騎探哨押著三個人站在營帳外。
趙子良看到這種情況,疑惑道:“玄十八,你怎么帶人回來了?他們是什么人?”
玄十八抱拳稟報道:“將軍,末將帶著兄弟們抵達夷播海南岸之后,當天傍晚時分,遠遠就發現夷播海岸邊搭建著許多帳篷,但又不像是有大軍宿營的樣子。根據我們北庭方面所知,這兩年來夷播海北岸并未有人居住和放牧,那些人是從何而來?于是末將帶著幾個兄弟徹夜摸過去查探,從岸邊營地之中抓到幾個舌頭經過審問,才發現他們是金山腳下的葛邏祿人,這些人的人數眾多,按照營帳的數目來推斷,怕不有兩萬余人,而且全部都是老弱婦孺。經過審訊抓住的幾個舌頭,得知這兩萬余人不但有謀落部,還有踏實力部和熾俟部,北方的葛邏祿人全部在那里了!”
趙子良聽到這里,大為吃驚,立即問道:“葛邏祿人不是一直居住在金山腳下嗎?他們為何舉族遷徙到夷播海南岸?誰允許他們遷徙到那里的?”
玄十八道:“末將當時也納悶了,沒有我北庭都護府的允許,各族是不能擅自遷移居住地的,為何他們要遷徙?經過審問,才得知他們是接到了族中可汗派人過去通知,他們才舉族遷徙的,而且他們還準備繼續南遷,一直遷徙到藥殺水以南!末將當時極為吃驚,葛邏祿人的三個部族可汗此時不正在帶著軍隊跟隨高仙芝將軍與大食軍打仗嗎?他們為何派人回族中讓留下的老弱婦孺舉族遷徙?于是末將又審訊抓到的舌頭,
不過這些牧民只知道他們要遷徙到南方去,其他的一概不知!末將只有繼續審訊,查到了葛邏祿三個可汗派來的使者居住的營帳,于是末將帶著兄弟們趁夜潛入他們的營地內把三個使者全部抓了出來,不過這三個使者嘴巴很嚴,無論末將用什么辦法,他們一直不開口!”
趙子良打量著這三個被抓回來的使者,發現這三個人很是狼狽和凄慘,估計沒少受玄十八的折磨,他擺了擺手:“把他們分開,先帶其中一個進本將軍的大帳,本將軍要親自審問!”
“諾!”玄十八答應一聲,讓手下押著中間一個使者進大帳,又把另外兩個帶走看押起來。
趙子良大馬金刀地在大帳內坐著,一個滿臉胡子的葛邏祿人被捆綁著站在不遠處,趙子良問道:“你是葛邏祿哪一部可汗派回族內的使者?”
那人卻冷哼一聲,把腦袋一扭,對趙子良也不理睬。
趙子良譏諷道:“本將軍今日才知道,葛邏祿人竟然都是無膽匪類,竟然連自己是哪一部人都不敢說,連自己身份都不敢承認的人,你認為你還配成為葛邏祿人的其中一員嗎?
那大胡子哪里是趙子良的對手,一個簡單的激將就讓他忍不住大怒道:“我有什么不敢承認的?我是謀落部的人!”
“謀落部?”趙子良皺眉道:“據本將軍所知,謀落部一向對我大唐恭順有加,族中子民也和善待人,葛屈突為何派你回來通知族中老弱婦孺舉族南遷?”
那大胡子再次把頭扭到一邊:“我是不會說的,你殺了我吧!”
趙子良臉色一變,慢慢起身走到這人面前,冷冷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大胡子看著趙子良,眼神和臉上都顯出畏懼和驚恐之色,結結巴巴道:“知、知道,是威震西域和漠北的天魔神將!”
趙子良聞言不由啞然失笑,“想不到世人竟然給我趙某人起了這么一個稱號!聽起來卻也不錯!”
說到這里,趙子良突然變得殺氣騰騰:“那你知道我這一生殺過多少人嗎?從西域到河西,從河西到河東,從河東到漠北,再從漠北到西域,被我趙子良指揮大軍殺死的人沒有百萬也有八十萬了,你們葛邏祿人,區區兩萬老弱婦孺,本將要殺他們,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那大胡子見趙子良以那兩萬余人的老弱婦孺為要挾,當場臉色慘白,雙股戰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立即不停地磕頭求饒道:“將軍威名蓋世,他們只是一些老弱婦孺啊,請將軍放過他們,小人求您了,求您了!”
趙子良按劍繞著此人慢慢走了一圈,再次回到他面前,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不告訴我葛屈突為何派你回去讓族人舉族遷徙到南方,本將軍如何放過他們?本將軍知道你忠于你的主人,你是一個忠誠的人,本將軍喜歡忠誠的人,因為有才能的人太多了,但始終擁有一顆忠誠而又堅定的心的勇士太少太少!但是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對葛屈突的忠誠就是對整個葛邏祿人族群的背叛,他們會因為你不說出本將軍想知道的答案而死,你對葛屈突的忠誠只是小忠,而對整個葛邏祿人的前途和命運的忠誠才是大忠,小忠怎能和大忠相比?你愿意因為你的固執而害死整個族群嗎?”
大胡子當即搖頭。
趙子良一步步緊逼:“你是要整個族群隨著你一起滅亡,還是舍小義而成就大義呢?說吧,本將軍的時間和耐性是有限的,如果你現在不說,你很快就沒有時間說了!”
大胡子額頭上直冒冷汗,他雖然忠誠,雖然是一根筋的人,但是在這種選擇題面前,他還是懂得取舍的,他很快癱軟在地上,頹廢道:“好,我說,我說!大食人許諾把南方水草豐美的廣闊之地劃給我們放牧和居住,也答應給我們無數金銀、牛羊和年輕女子,條件是我們葛邏祿的軍隊必須成為他們在唐軍內部的內應,一旦雙方做最后的決戰,我們就必須在背后給唐軍致命一擊!”
趙子良聽得瞳孔一縮,呼吸聲明顯急促起來,隨即他冷靜下來,冷冷道:“大食人好算計啊!哼,葛邏祿人也正是貪得無厭,為了區區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就可以背叛世代供奉的主人!”
那人見趙子良如此,急忙道:“將軍,您答應了小人,只要小人說了,就放了我的族人們,不會攻擊他們!”
趙子良冷哼道:“我趙某人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漢,說過的話就如同撥出去的水,一個唾沫一個釘,自然是算數的!謀落部的葛屈突、踏實力部的葛延和熾俟部的葛丹因為個人的私欲而背叛大唐,本將軍自會找他們算賬,將他們碎尸萬段,不會牽連葛邏祿其他人!來人,帶他下去!傳本將軍的命令,命玄一領兵五千向北阻擋葛邏祿人繼續南下,把他們趕回去!”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