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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面圣

  趙子良在長安那幾年出任左監門衛將軍時曾經對長安各城門、皇城門和宮門的進出守衛和盤查事宜進行過嚴厲的整頓和完善,效果頗為顯著,但是這次夜間趙子良隨老太監進出城門、皇城們和宮門發現守門將士又松懈下來,對于出入門籍的盤查也是敷衍了事、做做樣子,這讓趙子良更加心涼了。

  出現這種情況,絕不是某一個守門將校的問題,也不是制度的問題,而是朝廷高層官員、甚至是皇室成員、或者是最高統治者――皇帝本身對制度的破壞,一次兩次問題不大,但是久而久之,問題就越來越嚴重了。

  且不說這些,趙子良對于這些事情已經有心無力,如今他也是自身難保,還是顧著自己眼前再說。

  趙子良跟著老太監和幾個禁軍軍士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紫宸殿的偏殿,玄宗就在這里盤腿坐在榻上,蓋著厚實的蠶絲被,殿內燃著幾個炭火盆,把整個偏殿烘得暖暖的。

  趙子良見了玄宗,下拜道:“微臣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玄宗不說話,只是看著趙子良,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才語氣淡漠地問道:“趙子良,

  你知罪嗎?”

  趙子良低頭道:“臣知罪!”

  “砰!”的一聲,玄宗拍著榻上的矮幾怒問:“你明明知道沒有朕和朝廷的允許擅自出擊是大罪,你為何還要擅自做主攻打回紇和東葛邏祿?而且回紇和東葛邏祿對我大唐一向恭順,你沒有任何借口和理由就攻打他們,你讓朕如何面對各國使臣?你讓朝廷如何面對周邊各國?”

  趙子良平靜道:“陛下,臣有罪!陛下既然因為此事免除了微臣所有官職,不如請陛下好人做到底,允許臣卸甲歸田吧!如此一來,各國就再也沒有借口因為此事而來找陛下和朝廷的麻煩了!”

  玄宗氣急而笑:“哼,你倒是好打算,在北邊胡亂搞了一通,捅了這么大的簍子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你把朕和朝廷的顏面置于何地?”

  趙子良本想說你只顧著自己的面子,怎么不說老子費了這么大力氣鏟除了大唐北方的安全隱患有多大的功勞?但這話只能在心里說,不能用嘴說出來,上位者一向是喜怒無常,這種話如果說出來,玄宗只怕會當場發飆命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怎么不說話了?你不是很能的么?”玄宗盯著趙子良惡狠狠怒道。

  趙子良知道自己不能一味的請罪,不能反駁皇帝的話,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說,于是語氣平靜地問道:“陛下,微臣只想問一句,微臣這樣做對大唐有害還是有利?”

  玄宗一怔,他不得不承認趙子良做這件事情是對大唐極為有利的,但是他剛剛還責問趙子良,到了嘴邊的話卻不能說出口,否則就成了自己打自己的臉了,他瞟了一眼坐在旁邊正在抄寫論語的李泌,問道:“李泌,你覺得趙子良擅自攻打回紇和東葛邏祿對大唐是有害還是有利?”

  李泌很小的時候就聰明絕頂,很得玄宗的喜歡,在他稍大一些后就讓他做了待詔翰林,是為東宮屬言,玄宗時常找他討論施政方略。因此他不僅被太子視為謀主,還被玄宗賞識。

  李泌聽見玄宗問他對趙子良之事的看法,心中不由苦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皇帝會把這件事情牽扯到他的身上來,不過他也是心智聰慧、反應敏捷之人,他很快就說:“陛下,做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的,就比如趙侯爺這次攻殺了回紇和東葛邏祿,弊端在于他違反了規制、讓朝廷和陛下頗損顏面,好處卻是讓大唐至少五十年之內無需擔心北邊發生邊患,甚至只要施政得當,北方大漠草原可永歸我大唐所有!”

  李泌這番話可謂分析得很到位,而且也很隱晦地點明了一點,到底你是皇帝的面子重要還是大唐的利益重要,其他人不能做這個選擇,只有皇帝自己才能做這個選擇,所以皮球還是被李泌給踢了回去。

  玄宗和趙子良心里都不由暗罵了一聲:“好滑溜的家伙!”

  從李泌這番話就可以看出,此人在政治上是滑不溜手的,也難怪他在原來的歷史上每次遭人嫉妒和誣陷,馬上就抽身離去,絕不拖泥帶水,最終侍奉了四朝皇帝。

  玄宗正思考著到底如何處置趙子良,是就此罷手,把趙子良放在京城冷落一段時間,還是繼續深究下去?畢竟沒有他和朝廷的詔令就擅自出擊,這個罪過可不小,如果不嚴懲,那么以后會不會有人效仿?

  思考了一陣,玄宗拿不定主意,揮手對趙子良道:“你回去吧,在家等著,

  沒有朕的詔令不能出京,李泌你也退下吧!”

  “臣告退!”

  等趙子良和李泌都離開后,楊玉環從旁邊小門走進來,玄宗見了起身道:“玉環,你來了很久了吧?剛才趙子良和李泌都在,你怎么不進來?”

  楊玉環走過來在榻邊坐下搖頭道:“陛下也知道,臣妾在入宮之前就與趙將軍頗有交情,如今他正在風口浪尖上,臣妾身為陛下的女人自當要避嫌!”

  玄宗見楊玉環如此識大體,非常的高興,將她攬在懷中笑道:“你和持盈當初在宮外就與趙子良交好,這事長安城內誰不知道?如今他從漠北歸來,你們見見面又有什么?相反,如果你和持盈不與他見面,到可能會被其他人說你們怕惹禍上身而對他敬而遠之!”

  楊玉環眼露出狡黠的神色:“如果我和持盈與趙將軍會面,陛下不吃醋嗎?”

  “當然吃醋,朕行心里酸得要死呢!”玄宗裝作十分痛苦的樣子,惹得楊玉環吃吃直笑。

  隨即,玄宗恢復正常神色笑道:“朕知道你們之間并不是男女私情,你和持盈如果想與趙子良見見面,可以派人去召他來”。

  楊玉環搖頭道:“不,不,看來三郎你并不十分了解趙將軍,趙將軍從不以任何人的身份而決定他與其他人的相處態度,就像當初,他還只是一個守門將軍,但他卻不以自己位卑而對我們恭謙,也不會對普通的平民百姓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他從不去壽王府,只與我們在太真觀和玉真觀交談游玩,除了陛下之外,他都能以平等的態度對待任何人!”

  這番話引起了玄宗的極大興趣,他疑惑道:“哦?為何除了朕之外,他可以以平等的態度對待其他人?”

  楊玉環笑道:“他說他怕陛下因為他無禮而殺他!但他不懼其他任何人說他無禮,因為其他人沒有說一句話就可以讓他死的權利,而陛下有這個權利,他不想死得很冤枉,所以陛下是一個例外。他說皇帝的權利是無限的,皇帝如果英明,則皇帝集大權于一身是朝廷之福,如果皇帝昏庸,大權集于一身則是國家的災難!他還有一句話,臣妾認為說得雖然沒什么道理,但仔細一想卻又十分正確”。

  這些話給了玄宗很大的震動,他來不及思考這些話,連忙道:“哦?他還說什么話能讓玉環你這么欣賞的?”

  楊玉環說:“他說人的出身可以有貴賤,身份可以有高低,因為這是事實,但是,每個人的人格卻都是平等的!”

  “人格?人格是什么?”

  楊玉環解釋道:“具體的臣妾也說不太清楚,只聽趙將軍說人格就是性格和氣質的集合體,每個人都是這大千世界當中唯一的一個,并不會有第二個三郎,也不會有第二個楊玉環,就算是最下賤的奴隸,在這世間也只有他一個。孿生兄弟和姐妹之間的相貌和身體可以幾乎完全相同,區別他們的唯一方法就是他們的人格的不同,人格沒有貴賤高低之分,有人格才能證明你可以作為一個真正的人而存于世間!”

  玄宗聽了摸了了胡須若有所思,點點頭道:“這番觀點倒是頗為新奇!玉環,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置趙子良?”

  楊玉環搖頭道:“三郎,后宮不得干政,這是歷代都有的規矩,對于此事,臣妾還是不說話了吧?”

  玄宗笑道:“無妨、無妨,這又不是國家大事,朕讓你說你就說,這里又沒有其他人”。

  楊玉環無奈,只得說道:“好吧,臣妾就隨便說說自己的看法,臣妾有幾個問題問陛下,趙將軍可有謀逆?”

  玄宗搖頭道:“不曾!”

  楊玉環問道:“趙將軍可有反叛?”

  “不曾!”

  “趙將軍可有不尊陛下和朝廷之號令?”

  玄宗搖頭:“也不曾!”

  楊玉環一連問了好些個問題,玄宗都搖頭,最后楊玉環笑道:“這些趙將軍都不曾做過,足以證明他是忠于陛下和朝廷的,三郎,這世間有才華的人很多,但是真正忠心的又有幾人?朝中那些大臣們,哪一個沒有私心?陛下敢保證他們都忠心不二?臣妾是女人,大道理是不懂的,但臣妾認為為人臣子,前提條件就是忠心,只要滿足這個條件,就罪不致死。趙將軍這次確實做錯了,他自己也承認了,所以懲處可以有,但他這次也是有大功的,就算功過不能相抵,難道就不能從輕發落嗎?”

  玄宗聽了楊玉環的話后嘆道:“想不到玉環比朕看得清楚,朕是身在局中,這才看不清,多謝玉環提醒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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