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李孝恭這個語氣,似乎他要送的東西也是個了不起之物,李世民甚至稱那東西為巨寶,如此越發引得大家好奇。
巨寶這個稱呼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的,比如此前劉宏基夫人送的極品南珠,那顆珠子足足有拳頭大小,那寶物雖然驚艷,但還算不上巨寶。
再比如杜如晦所送的《黃庭經》,這東西是文化之寶,之所以貴重,是因為王羲之手書,如果撇去王羲之的光環,黃庭經頂多也就算是一本典籍,所以也算不上巨寶。
真正的巨寶,要么是天下獨此一件,要么就是某種寶物大到了極點,藍田縣牛家村挖出的那塊原型白玉勉強算是巨寶,因為它大如磨盤,重逾千斤,天下很少能找到第二件。
“行了,不要再賣關子!”李世民突然出聲,指著李孝恭道:“滿院之人都被你引得好奇,還不拿出來給大家觀賞一番,說起來朕也有二十年不曾見它,上一次見的時候我還是個青年…”
李孝恭嘿嘿一樂,故意吹捧道:“這是陛下您為人大度,所以才按住心思不予強取,其實這東西本就是嫡系皇族才能擁有,咱只是幫著嫡系皇族保管而已。”
這話說的漂亮,明明是自家祖傳之物,卻被他硬生生說是代替嫡系皇族保管,李世民哈哈一笑,點頭對李孝恭致意。
滿院眾人也有些佩服,李孝恭號稱滾刀肉王爺,一輩子卻順水順風,就是因為他懂得取舍。
韓躍也被弄得好奇起來,忍不住道:“河間郡王到底有何寶貝?”
李孝恭嘿了一聲,忽然伸手對幾個家丁一招,讓他們抬過來一口小箱子。李孝恭指著小箱子道:“三十年前,家祖父任職北周朔州總管,有當地百姓發山丘開建土窯,突然挖出一物,為大秦十二銅人…”
“大秦十二銅人?”眾人都是一怔,程咬金哈了一聲,咧嘴道:“這也能算巨寶?除了名氣大一點之外,一旦砸碎就是堆爛銅。”
旁邊李勣緩緩點頭道:“大秦一統天下,始皇帝收繳天下之兵,鑄造十二銅人,又名十二金人,雖然此物名氣很響,但卻算不上什么巨寶。”
他看了一眼那口小箱子,沉吟又道:“史書曾記載,十二金人高有三丈,各重三四十萬斤,王爺你這口箱子雖然沉甸甸,但還裝不下一具十二銅人吧。”
他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你真有十二銅人也沒法送,那玩意好幾十萬斤,今夜韓躍子嗣降生,你送一個大銅像算怎么回事?
李孝恭哈了一聲,大笑道:“你倆說的都沒錯,在場之人哪個不是身家豐厚,十二銅人在咱們眼里就是個大型銅像,雖然沾染了始皇帝的名氣,但是毫無貴重可言…”
他一臉笑瞇瞇,忽然手捋胡須嘿嘿一樂,接著道:“當初家祖父也是這么認為,他身居北周朔州總管,其時天下亂象紛呈,各路諸侯都私鑄銅錢,家祖得了十二銅人也沒當回事,直接命人砸爛準備用銅鑄錢…”
眾人緩緩點頭,他們都是位高權重的國公勛貴,行事先以使用為先,以己推人,若是自己處在北周那個時代,得了一個三四十萬斤的銅人恐怕也會砸爛鑄錢。
李孝恭目光帶著得意,哈哈又道:“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十二金人竟然中空的銅像,一旦砸開之后,內中竟然還有乾坤!”
“咦!”眾人都驚異起來,好奇乃是人的天性,大家乍聞此等趣事,頓時目光變得有些熱切,忍不住去看李孝恭身邊那口箱子。
房玄齡捋須沉吟,出聲問道:“莫非這箱子中裝的就是十二銅人內中之物?到底是什么寶貝,連老夫也有些好奇了。”
李孝恭哈哈又笑,旁邊程咬金忍不住了,上前叫囂道:“你這人恁的啰嗦,看俺老程直接打開箱子,讓大家看看他到底賣的什么關子。”
說話之間,這貨雙手扳住箱蓋用力一掀,直接將小箱子打了開來。
遭際心急難耐的眾人連忙湊頭觀看,便連房玄齡和杜如晦這等穩重之臣也上前一步,哪知大家目光所及,頓時一陣失望。
“俺還當是什么寶貝?”老程撇了撇嘴,不屑道:“原來是個縮小版的銅人,這還不如大銅人值錢,大銅人砸爛了能鑄錢,這小銅人有個屁用?”
韓躍卻心中一動,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要知道剛才李世民可是稱呼這東西為巨寶,李孝恭身為大唐王爵,再吝嗇也不會送個普通小銅人。
果然只聽皇帝哈哈一笑,李孝恭也跟著笑了起來,對程咬金道:“程知節號稱外粗內細,你可曾發現這口箱子有些不同,六個家丁才能抬它過來,程知節若是不信,你可以用雙手提一提小銅人試試…”
老程微微一怔,他抬手搔了搔腦門,忽然雙手伸向箱子中的小銅人,他運起全身力氣狠狠一提,哪知小銅人只被提起半尺。
嘶——
場中之人倒抽一口冷氣,這才隱隱覺得小銅人有些不一般。
要知道程咬金雖然不是大唐頂尖高手,但他一身力氣也非比尋常,這小銅人高度不足一尺,哪怕是實心所鑄也不會超過五十斤,然而老程用兩只手竟然沒有提起來。
“我來試試看…”旁邊又跳出來一個家伙,赫然是夔國公劉宏基,這貨很是聰明,他向程咬金使了個眼色,兩人一人板著小銅人一只手臂,齊心協力再次上提。
這次倒是提起來了,可惜兩個家伙全都憋的面色脹紅,胳膊上肌肉高高隆起,有青筋繃起老高。
“他奶奶的,這小銅人最少有五百斤!”老程噴出一口氣,和劉宏基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緩緩減去力道,慢慢把小銅人放到箱子之中。
經過他倆這一番試探,在場眾人漸漸察覺出小銅人的神異。
李孝恭手撫長須輕輕一嘆,眼中閃過一絲不舍神色,隨即將這絲不舍狠狠壓下去,他轉頭對韓躍微笑道:“殿下是皇家嫡長子,你的孩子是皇家嫡長孫。血脈天然高貴,非絕世巨寶不能相配之。今夜大家都有賀禮送上,我李孝恭乃是大唐王爵,按輩分你要喊我一聲堂伯,你的兒子要喊我一聲堂爺爺。作為長輩怎能吝嗇一件寶物,這件小銅人便作為賀禮送上吧…”
韓躍有些不好意思,他從李孝恭語氣中聽出不舍,連忙道:“河間郡王出手太大方了,您送如此貴重之禮,我怕是找不到相同級別的回禮之物。”
他這話說的也沒錯,自古有來有往才叫禮,今夜大家來送賀禮,日后人家有孩子出世,韓躍也要送上賀禮過去,否則只進不出,天下誰愿意跟你打交道?
李孝恭擺了擺手,鄭重道:“此物本就該給嫡系皇族,除此誰也沒有資格擁有,我們那一脈能保管它三十年,其實已經占了大便宜。”
他看了一眼韓躍,忽然道:“殿下天生奇才,號稱博古通今,你難道就不想看看這小銅人有何奇異么?”
語氣竟然隱隱帶著迫切和渴望。
旁邊李世民也插話進來,略帶催促道:“臭小子恁的無禮,別人有寶送上,安敢無動于衷,應該仔細鑒賞一番才對…”
韓躍心中一動,周圍眾人也有些好奇,皇帝和李孝恭一唱一和,分明是想讓韓躍鑒別此物。
“既然父皇和王伯如此說,兒臣也就不推脫了,所謂長輩之賜敬不敢賜,這件小銅人我代替孩子收下了!父皇說它是巨寶,兒臣心中正有好奇,不如大家一起看看…”
他緩緩走到箱子旁邊,單手握住小銅人脖頸之處,面帶微笑將銅人提了出來。
嘶——
只這一下動作,周圍頓時一陣抽氣之聲,方才程咬金和劉宏基聯手才勉強搬動小銅人,然而韓躍單手就將這東西拎了起來,眾人都知道他并非天生神力,出現這種情況怕是武功更上層樓的表現。
有人眼睛微瞇,忽然想到今夜韓躍已經不經意流露了兩次武功,第一次是抱著襁褓去院中角落找侯海棠,當時侯君集堵在角落之前,然而韓躍卻詭異閃開。第二次就是單手拎起這個小銅人,剛才老程和劉宏基已經試過了,此物最少要有五百斤重。
第一次展現的是身法,第二次展現的是力道,兩次流露武功,兩次都大異尋常,有人隱隱猜測他怕是突破了某個境界。
韓躍倒是沒有注意眾人表情,他單手拎起小銅人仔細觀看,忽然開口道:“原來如此,此物并非銅鑄…”
眾人都是一呆,李世民和李孝恭倒是毫不意外,不過兩人目光之中也有一絲熱切,似乎很想聽聽韓躍接下來的分析。
“此物并非銅鑄,而是通體黃金!”韓躍再次出聲,目光微微露出迷茫,喃喃道:“五百斤黃金折算就是五千兩,秦始皇鑄造十二銅人,如果每個銅人里面都有一個小銅人,加起來就是六萬兩。戰國之時黃金稀少,就算秦始皇能夠搜刮整個天下,但是也很難集齊這么多金子…”
這話一說,眾人都是下意識點頭,韓躍眉頭漸漸皺起來,沉吟道:“六萬兩黃金,卻用來鑄造毫無用途的小金人,秦始皇號稱雄才大略,他怎么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
旁邊李孝恭目光炯炯,忽然提示道:“黃金不是重點,本王送這件小金人當作賀禮,陛下也稱呼它是一件巨寶,殿下何不再仔細看看,說不定能發現這件寶物的出奇之處。”
他不等韓躍說話,接著又道:“當初家祖父偶的此物,本想融化了黃金招兵買馬,哪知越觀察越覺得此物是個大寶貝,我家祖孫三代不斷鉆研,已經摸出了至少兩個神異!”
“哦!”眾人都是一驚,韓躍也越發好奇。
李孝恭咳嗽一聲,先是看了一眼李世民,眼見李世民微微點頭,他這才轉頭對眾人笑道:“第一個神異,似乎此物能開人心智,只要常年把它放在身邊,就仿佛有種莫名的力量在清掃靈臺,無論讀書還是思考都很舒服。”
“開人心智?天下還有這種寶貝?”院中之人全都心中一熱,目光緊緊盯著小銅人。
袁天罡和那十幾個道士悄然對視,腳下悄悄移動,借機從各個方向觀看。
李孝恭也不管眾人如何反應,他看了一眼李世民,眼見皇帝還是不予阻攔,于是接著解說道:“第二個神異更為厲害,這小銅人在月光照射之下會散發一種奇怪的光線,這光線照射在人身上會消除病痛,所以我家祖孫三代認為它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嘩——
院中一陣嘩然,嘈雜聲聲,嗡嗡作響。
一位大臣目光炯炯,忍不住道:“先是開人心智,再是延年益壽,這小金人莫非是神仙的法寶不成?”
旁邊另有一人沉吟幾番,忽然開口提出質疑,道:“傳聞秦始皇老年便求神仙,但是他直到臨死也沒有所得,若是這小金人真能延年益壽,那始皇帝如何會死在巡游途中?”
這話倒也有理,今晚來的都是朝堂大佬,個個都是人中之精,雖然古代神仙之說盛行,但是這些大佬卻未必全完相信。
道門的人同樣不相信,比如龍虎山的張天師就悄悄湊近袁天罡身邊,壓低聲音道:“你是道門的白藕,可看出這小金人有何不妥?咱們都是修真如之人,應該知道世上并無神仙法寶,除非真有人飛仙才行…”
袁天罡緩緩搖頭,好半天忽然遲疑說了一句,道:“先秦時代,方士盛行,有些東西老道也不好下定論!”
他忽然一甩浮塵,對韓躍提議道:“殿下提著小金人似有吃力,何不找個空地放下來歇歇,河間郡王說此物月光照射能顯神異,今夜正好有明月當空,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韓躍點了點頭,他拎著小銅人這半天確實有些吃力,畢竟是重達五百斤的東西,內力再強也無法持久。韓躍掃視一下院落,最后拎著銅人緩緩走到產房門前的臺階,然后輕輕把小金人放了上去。
這個地方最為空曠,正合適照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