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偉人說的好,狹路相逢與人相斗,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撐場子也是這樣,誰這邊來的人多來的人高級,誰的氣勢就雄渾。
程咬金來時,壓得王氏家丁喘不開氣。
盧隱之來時,雙方開始有些旗鼓相當。
等到王圭到來時,程咬金的氣勢又稍微落入了下風…
不過,這種劣勢很快就搬了回來,因為秦瓊也到了!
別看黃臉漢子為人忠厚,但他聲名赫赫戰功卓著,進門后不發一言往程咬金身邊一站,當朝兩大國公都是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豪雄,瞬間便讓世家這邊感受到壓力。
王圭睜眼看了一下,臉色古井無波,再次閉目養神。
便在這時,忽然門口響起一個笑呵呵的聲音:“聽聞韓躍小友被人污蔑,老夫在家中有些憂心,諸位百姓讓讓路,等老夫進了大堂你們再做買賣如何!”
聽到這個聲音傳來,王圭的臉色才輕輕一變。
“這老狐貍怎么來了?”
王圭緩緩睜眼目視門口,這一次卻是再也不能安心閉目養神。他已聽出來者不是旁人,正是號稱朝堂不倒翁的上官儀。
上官儀一邊嘻嘻哈哈跟百姓們說著話,一邊施施然進了大堂。
他進門之后先沖著裴矩拱了拱手,隨即一臉笑瞇瞇跟王圭打了聲招呼,世家方面正欣喜這家伙要來給他們撐場子,哪知卻見上官儀一邊跟家主打招呼,一邊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走到了程咬金那邊。
“該死,這老東西…”世家眾人心中齊罵。
王圭臉色稍稍有些擔憂,他忽然沖著裴矩一拱手,淡淡道:“裴寺卿,大理寺審案一向以公正嚴明為先,如今我王氏含冤未伸,雖然逝者已去,但是人命關天,還請寺卿早升堂座審案定奪。”
裴老頭翻了翻眼皮,張開沒牙的大嘴打個哈欠,昏昏然道:“不急不急,人還沒到齊,現在升堂不夠熱鬧!”
王圭也不生氣,緩緩問道:“既然寺卿如此說,老夫倒想請教一句,不知何人來后才算人齊?”
“最起碼總要等得涇陽縣男到了再說。”裴矩繼續打著哈欠,揮揮手道:“所謂審案,自然要涉事雙方到齊才能開始,你這小娃娃還是年輕啊,太也沉不住氣。”
王圭臉皮一抽!
他生于北齊末年,經歷隋朝兩代,今年已是六十掛零的年紀,想不到竟然還被人呼喝為小娃娃,堂堂太原王氏族長,顏面蕩然無存。
偏偏這事挑不出裴矩任何毛病,裴老頭七十有九,不論是聲望還是地位都高他一頭,喊他娃娃還真沒錯。
“裴寺卿,不知涇陽縣男何時能到?”王圭涵養深沉,縱使被裴矩當面難堪,尤然能保持語氣淡然。
“你問本卿,本卿問誰去?”裴老頭輕哼一聲,想了一想,終于還是解釋了一句:“本卿接了案子之后,已派人快馬加鞭前去田家莊喚人,按照路程推算想來也快到了。”
王圭拱拱手,閉口不再說話。
王凌云卻眼中一閃,彬彬有理站出來悠然道:“寺卿大人,如今距我王氏喊冤已有兩個時辰,田家莊距離長安不過短短二十里,這點路程來回走上三趟都夠了,在下竊以為那韓躍怕是心中有鬼,大人還需小心他畏罪潛逃。”
裴矩眉毛一挑,看似混濁實則精明的目光緩緩打量著王凌云,忽然輕嘆一聲:“語帶機鋒,果然不凡…”
程咬金在一旁撇了撇嘴,程處默則是滿臉怒容,道:“我兄弟堂堂少年奇才,豈是你這等小人可以編排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怒視王凌云,罵罵咧咧道:“你才畏罪潛逃?你全家都畏罪潛逃!他媽蛋,還號稱凌云公子呢,真不是個東西…”
王凌云面色一寒,目光冷冷看向程處默,眼中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殺機。
便在這時,忽聽門外有人嬉笑高叫:“程家哥哥說的對,凌云公子是人,怎么會是東西呢?想不到三日不見,程哥你這目光可有些如炬啊,嘿嘿嘿!”
伴隨著這個笑聲,但見一行人緩緩進門,領頭之人眉清目秀,臉上卻帶著三分油滑和放蕩,正是韓躍到了。
程處默咧嘴一笑,哈哈道:“王凌云看見沒,你剛說完我兄弟要畏罪潛逃,我兄弟立馬出現來打你臉,怎么樣,心里爽不爽啊?”
王凌云輕哼一聲,目光炯炯打量著韓躍,仿佛要將這個一直被他算計、但卻一直給他難堪的對手全部看透。
韓躍同樣在觀察王凌云,他目光帶著淫蕩,嘴里發著嘖嘖之聲,那模樣簡直就像是好色嫖客上了青樓,正在仔細挑選娘們一般。
當世兩個最出色的青少年見面,也不知會迸發出怎樣的火花,場中一票大佬都目帶好奇盯著兩人,心中猜測兩人如何交鋒。
王凌云忽然輕輕一笑,面色云淡風輕,意味深長道:“常聞涇陽縣男是個賣妻買玉的人渣,凌云本以為傳言不足取信,每當夜深人靜想起你來不免唏噓感慨,為涇陽男名聲受污所嘆息…”
韓躍仰天打個哈哈,嘿嘿道:“你大半夜的想我干啥,小爺又不喜歡插男人的屁股,你再怎么想也白搭。”
王凌云目光一閃,譏諷道:“語出臟言,果然是個混混!”
“慚愧慚愧,不如你偽君子會裝…”韓躍大刺刺的拱了拱手。
他二人言語爭鋒,都在給對方名聲潑冷水,然而臉上卻都帶著溫和笑容,宛如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親切。
場中一眾大佬面面相覷,裴矩老頭嘿嘿一聲,忽然一豎大拇指,攢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一個油滑,一個虛偽,有趣!”
他輕輕打了個哈欠,渾濁的目光看向韓躍,道:“小家伙說說吧,老夫命人喚你前來,為何兩個時辰才到?莫非真是心中有鬼,畏懼畏縮不成…”
“大人冤枉啊!”韓躍夸張的叫了一聲,道:“小子之所以姍姍來遲,其中深有緣故。”
“哦?何事讓你敢耽擱本卿之傳喚,說來聽聽,若是有理,便不罰你!”
韓躍嘿嘿笑道:“大人且聽,只因我聽聞太原王氏污蔑我假藥害人,在下生平嫉惡如仇最受不了這種侮辱…唉,也怪我年輕氣盛,一時按耐不住怒火,竟然中途去了一趟太原王氏長安大宅,在他家門口狠狠撒了一泡尿!”
“哈哈哈哈!”裴矩老頭仰天大笑,沒牙的嘴巴老半天都合攏不上,道:“你這小子有趣。這個問題算你過關,本卿決定不追究你遲來之罪。”
“多謝寺卿大人!”韓躍連忙拱手。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裴矩老頭明顯是在偏向自己,怎能不失禮致謝。
“行了,一旁候著吧!”裴老頭沖他揮揮手,接著道:“既然人已來齊,本卿現在便升堂問案。”他看一眼王氏這邊,沉吟半天,道:“你們是鳴冤一方,可先訴說。”
王凌云踏步便要上前。
韓躍卻忽然躥出一步。
“大人,審案之前小子想先問問諸位,您們相信作惡多端終有報,老天降罪罰惡人嗎?”
裴矩微微一怔,眾人也面帶疑惑,大家都好奇看著韓躍,不知他忽然竄出來沒頭沒腦說這一句話,骨子里賣的什么藥。
王凌云輕哼一聲,道:“涇陽男可是心中有鬼,故意岔開話題拖延審案?”
韓躍哈哈一笑,忽然手指頭頂,大聲道:“巍巍蒼天有眼,公道自在人心,你太原王氏終年為惡,恐怕覆滅就在眼前!”
“裝神弄鬼!”王凌云嗤笑出聲,悠悠道:“蒼天若是真的有眼,世上為何還有惡人。”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韓躍大聲道:“說不定今日就是時機,老天爺要降下雷罰,懲治你們這些虛偽世家。”
王凌云目光一閃,若有所思望著他,他身邊一個青年卻忍不住跳出來,罵道:“朗朗青天哪里來的雷霆,涇陽男安敢咒我王家耶?”
“誰說晴天白日無雷霆?”韓躍反唇相譏,忽然抬頭看天,厲聲喝道:“蒼天,您若是真的有眼,還請現在就降下雷霆,給我炸…”
一個字才出口不久,猛然聽到外面巨響轟然,宛如擎天一個霹靂,好似地動山搖,眾人都感覺腳下有些震顫。
“竟然,真的天降雷霆…”
一眾大佬,無數百姓,全都面面相覷,震驚失色。
他們再看韓躍時,目光中卻有了些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