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母親顫抖了一下,神情復雜地環視周圍。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們。就目前的局面,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應該算是海難了吧?
快艇上面有個無線對講機。我看看那東西,又看看那對母女。
兩人低聲交談,擦去了彼此臉上的眼淚。
到底是做母親的更為穩重成熟。她也看到了那個對講機。
我飄在旁邊,看她們二人研究對講機的操作方法。
對講機中傳出了沙沙的雜音聲音,過不多久,有了說話聲。那人說的是外語,和之前那個外國人一樣。兩邊對了一下,終于是都用帶著口音的國際語進行交流。
我松了口氣,整個人放松下來的瞬間,突然感覺到了身體的下墜。
我迷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
夢境結束了?
我發了一會兒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
窗外的天空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景色。
我一把抓起了床頭柜上的手機,撥通了陳曉丘的號碼。
電話接通,我迫不及待地就將昨晚的夢境說了。
陳曉丘那邊沉默著。
“怎么樣?現在怎么樣?”我迫切希望得到一個美好的答案。
陳曉丘沉聲說道:“你等一下,我整理一下記憶。我能感覺到自己多出來的記憶,現在一下子有些錯亂…被你改變的過去是李星方的家人死亡,那現在兩人應該活著。李星方失蹤…”
我一愣,總覺得陳曉丘這么說,有哪里不太對。
“…林奇,我產生偏差的記憶里面,都有李星方失蹤。”陳曉丘說道,“而且,他的行蹤沒過多久好就找到了。他是買了出國的機票,直接去了克魯薩諾。”
我心中咯噔一下,“什么?”
“你等一會兒,我和我小叔聯系一下。”陳曉丘說著,就掛斷了電話。
我有些失魂落魄。
克魯薩諾,那個旅游海島的名字。
李星方為什么會去那里?
為什么會這樣?
我已經救了李星方的妻女,李星方為什么還會去那里?
李星方他…
到底發生了什么?
改變之后的現實中,又發生了什么事情?
我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我越來越難受,呼吸和心跳都覺得難受。
時間過得好慢。
陳曉丘一直沒有打電話過來。
敲門聲響起來。
我抬頭,看到了進來的媽媽。
“哎呀,你已經醒了?晚飯做好了…嗯?兒子啊,你沒事吧?臉色這么難看…”媽媽走進來,擔憂地摸了我的額頭一把,“你怎么渾身冷汗的?”
我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汗涔涔的。
“沒事,有些熱。我這就出來。”我握著手機,有些虛弱地說道。
一個邁步,我就覺得頭暈眼花。
我自己都忘了那樣干站著有多久了,身體都有些發僵。
媽媽更擔心了,“你不要緊吧?”
“沒事,有些頭暈,還好。”我安扶住了媽媽。
爸爸和妹妹也匆忙過來詢問發生了什么。
“沒事,就是頭暈一下。”我輕松地解釋道,“亞健康嘛,缺少鍛煉啊。”
爸媽還有些擔心,妹妹倒是大大咧咧,嘲笑道:“哥,你老了啊。”
我伸手揉了妹妹的頭。
另一只手中,手機響起來。
我立馬轉移了注意力,接通了電話。
爸媽他們見狀,也沒說什么,先出去了,讓我一個人打電話。
“怎么樣?”我脫口問道。
接電話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陳曉丘。
“嗯,查清楚了。”陳曉丘聲音有些飄,“李星方的家人在上周前往了克魯薩諾度假。他失蹤后,才有旅行社的人通知他…李星方趕過去的時候,沒和任何人聯系,時間節點應該是在他家人剛出事不久的時候。我小叔聯系外交部門,那邊也是剛得到消息…克魯薩諾…那個海島發生了一場事故…李星方的家人,墜海,下落不明…”
我腦袋一蒙,嘴巴不受控制,問道:“墜海?下落不明?什么意思?怎么會…是意外?意外嗎?”
我的大腦不受控制,已經從陳曉丘的敘述中,推測到了一個答案。
李星方在夢境中看到了他妻女的鬼魂!他一定是第一時間看到了,這才急匆匆趕去…
“還不能確定。游船碰到了大浪,船上的人都墜海了。可是,墜海的一個當地人,也是船長,他說,她們兩個是被克魯抓走的。克魯是他們當地信仰的一個神靈。具體情況現在都還不清楚。除了她們兩個,其他人都平安。李星方現在和當地的外交官員在一起,和當地的政府、搜救隊做溝通。不過,因為那個當地人的說法,他們的搜救隊不是很樂意進行搜救。那些獲救的游客說,出事之后,他們都沒看到救援,是在海上飄了很久,互相幫助,自己游回到海岸的。”
我渾身發冷。
一種難以克制的恐懼抓住了我,將我整個握在手心里面,又不斷收緊手指。
我救了她們。
我改變了過去。
那個之前沒出現過的克魯,為什么會…
“還有你說的那些罪犯,我小叔也查了一下。他們在六年前就失蹤了,在你看到的事情中失蹤的。當地警方調查的結果很含糊,說是他們遇到了海難。李星方的家人在那次事件中被當地的搜救隊所救。外交部那里有一些消息:那個開快艇的當地人活了下來,說是克魯抓走了他們。當時,當地人的搜救也和這次一樣,很敷衍。最終賠償了遇難者的家屬,事情就不了了之了。”陳曉丘說到此,沉默了半晌,輕聲補充道,“那次事情,是在六年前的同一天發生的。李星方的家人每年這時候都會到克魯薩諾。我小叔問了李星方家的親戚。他們說…”
陳曉丘頓了頓。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林奇,這件事情我覺得應該要告訴你。按照他們的說法,李星方的家人是為了感謝自己死里逃生,所以每年到克魯薩諾,還學了當地人的一些儀式,在這一天乘坐快艇或者游船出海,往大海里面投入祭品。這個,其實也是當地旅游的一個項目,很多人都做過。她們之前這么做,也沒出什么事情。直到這一次…”
恍惚中,我好像回到了大海中的那一艘快艇上,聽到了女孩沙啞的聲音:“謝謝你…”
陳曉丘后面安慰性質的話,我已經有些聽不進去了。
陳曉丘自己說起這些,都充滿了懷疑的口吻。
我救了她們,卻又因為救了她們,害死了她們。
到頭來,我做的努力似乎是讓人心涼的一場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