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自己控制著動用能力的。
我所想的,是以此威脅引路人,讓他將陳曉丘他們放出來。因為這個緣故,我手上都用了力道,幾乎是抓著引路人的大半張臉,就怕他將我甩開。
然而,在我接觸到引路人眼睛的時候,我的力量已經不受控制了。
以前力量不受控制,只是夢境的過程不受我的控制,現在卻是連逆轉時間的能力,都不再受我的控制。
我懷疑是土地搞的鬼,現在卻是無暇他顧。
能力發動起來的瞬間,我就看到了無數的景象。
到匯鄉后我所經歷的一部分的事情,剛才夢境中我所看到的情況,還有更早的時候,引路人的舉動。
他在匯鄉鬧鬼的地方利用鬼魂形成流言,一開始需要他親力親為,手把手操控那些鬼魂,但過了一段時間后,流言傳播起來,匯鄉的人改變觀念,就不需要他再費神。
而在那個鏡中世界,光源隨著流言的增多,也變得多起來。
我大概知道了,引路人就是依靠這種手段,擴張自己的勢力和對匯鄉的掌控。
然而,這段歷史中,跳過了最近的陳曉丘等人的失蹤。
我心中焦急,卻別無他法。我現在連松開手,都完全做不到。
引路人那雙鏡子眼睛,完全吸附住了我的雙手。
我所看到的內容越來越久遠,一直到引路人在歪脖子村的村口埋下了那個奇怪的界碑。
緊接著,我就感覺到了頭暈目眩。
我的視野一下子變得灰暗,天空灰蒙蒙的,地面也灰蒙蒙的,放眼望去,都是一些長相可怖的光禿樹木。樹木的枝丫好像巫婆干枯的手臂手指,也像是她們詭異的頭發,而樹木的樹干上,一些樹洞、樹紋形成了一張張怪異的鬼臉。
這個地方就像是恐怖片的場景,很不真實,卻又讓我真切感受到了那彌漫著的陰氣。
我聽到了腳步聲和馬蹄聲,浩浩蕩蕩,似乎人數不少。
在身體自動藏身在了一棵枯樹后,和一張怪臉面對面后,那些聲音逐漸接近了。
沒過多久,一隊人馬就從前面的道路上經過。
我這才注意到那條路。那條路筆直延伸著,看起來像是柏油馬路,和周圍荒野枯木的景象格格不入。但奇怪的是,我在之前偏偏沒有看到這條路。
而那隊人馬,比那條路更加奇怪。
為首的人騎著高頭大馬,但馬身全黑,看起不是毛色為黑色的駿馬,而是染上了什么東西。那個人穿古代的盔甲,威風凜凜,可一轉頭,露出了盔甲下的面容,卻像是一個餓殍,瘦得皮包骨頭,眼窩凹陷,眼珠子都仿佛是被摳出來。他的皮膚蒼白,還泛著灰色。似乎是一只鬼。
我不能確定,是因為這地方到處彌漫著陰氣。
同時,也是因為這隊人馬中,有很多這樣的人。
除了這樣穿著古代士兵盔甲的餓殍一樣的人,還有一些打扮很現代化的人。那些人穿著襯衫西裝,也有穿著休閑服、運動服的,但模樣并不比那些餓殍好,身上多半有血跡,少數干干凈凈的,模樣也像是剛經歷了長達數月慘無人道加班的家伙,兩頰凹陷,眼圈青黑,腳步虛浮。
這奇怪的隊伍就這樣沿著這條路前進,并不算是整齊,更談不上有紀律。他們就像是碰巧走在一塊兒的人,彼此之間并無交流,卻是向著一個方向前進。
我無法行動,但從之前和現在看到的景物來推斷,這條路十分的漫長,好像沒有盡頭。
這讓我想到了黃泉路。
這些都是一起去地府報道的鬼嗎?
如果是這樣,一切好像就有解釋了。
可我為什么會看到這些?
我不是在使用能力,逆轉引路人的時間嗎?那改變的應該是引路人才對。可現在,發生變化的好像是夢境,而且我一下子到了引路人更早以前的經歷中。
我覺得莫名其妙,奈何我現在根本無法行動。
我能做的大概只有觀察和思考。
引路人一動不動,但我感覺到,他很緊張。
我不禁猜測起來。
引路人是鬼,這毋庸置疑。難道他就是在這時候從黃泉路上逃了出來,避免了輪回?
這樣好像又能解釋得通了。
我正等著事態的進一步發展,卻發現周圍景物忽然一變。
我的視野在不停抖動。耳中能聽到急促的喘息聲。身體感受到了疼痛。
這疼痛,讓我陌生又熟悉。
是長跑和快速奔跑后帶來的肌肉、心肺疼痛。
視野中不再是那片荒野,而是在城市中。
說是城市,可路上沒有人,也沒有商鋪、居民區。
延伸出去的柏油馬路兩邊都是高高的圍墻,還刷了標語,但看顏色,都已經模糊黯淡。
看來,這是正在施工的地區。不,從這種情況來看,是已經被中止的施工區域。
一個轉彎后,奔跑的身體停下來,靠著墻喘息。過了一會兒,這具身體貼著墻,探頭往來路看。
一片安靜,什么都沒有。
身體靠在墻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雖然不在那片荒野,但我依然感覺到了彌漫的陰氣。
這地方肯定不太平。
引路人出現在黃泉路還能說是正常,現在引路人出現在這地方,又是什么情況?
這夢境的跳躍讓我無法捕捉到邏輯,推理出其中缺失的片段。
“喂,你怎么一個人?”
一個甜美的女聲讓引路人轉過了頭。
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躲在旁邊的工地中,從工地大門往外張望。她很緊張,可看起來,還有些關切。
引路人站直了身體。
那個女孩對著引路人招手,“你快進來吧,不要亂跑了。這地方也不安全。”
這話在我聽來很是莫名為妙。
引路人踏前一步,就停住了,開始往后退。
那個女孩焦急道:“你快點進來啊!你要不進來,我就關門了。你別把什么東西引過來啊!不然我…”
她像是想要放狠話,但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措辭,又有些心軟。
我這么想著的時候,就發覺到這女孩的表現太過刻意了。好想看電視電影的時候,有些演員蹩腳的演技,通過夸張和特別用力的表演,來給觀眾傳遞信息。
引路人后退的腳步加大,腳跟一轉,就想要離開。他還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趴在門口的女孩突然間變了臉色,整張面皮繃緊了,下一秒就被撐裂開,一頭狼一樣的巨大生物躥了出來,撲向了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