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剛才上車的時候為什么不清點人數?”
在五號車旁邊,杜曉遠怒氣沖沖地對出發前指定的車輛負責人關永福吼道。關永福是一位50來歲的鉗工,譚偉和杜曉遠也是看他年齡比較大,覺得他應當比別人更穩重一些,才任命他當五號車負責人的,誰知道,這位大叔居然掉了鏈子,把車上唯一的女孩子給弄丟了。
“怨我,怨我!”關永福自知犯了大錯,哭得涕淚橫流,解釋說:“我暈車,前面那一程就已經吐得不行了,腦子也有點不管用。剛才咱們在路上休息,后來上車的時候我看了一眼,覺得人都在,路上也剩下人,就沒多想。開了一程,我才想起來小周不在車上,這才向譚經理報告的。”
“我們也沒注意。”一個小青工也懊悔地說,“剛才停車的時候,我們都在路邊方便,小周自己跑到路邊的小樹林子里去了,我們也不合適一直盯著。后來大家上車的時候,我們光顧著招呼在路邊的人,把小周給忘了。”
“我賣糕的!”杜曉遠一拍腦袋。剛才大家停車休息,主要目的就是讓大家下車方便。工程隊里絕大多數都是男工,在路邊隨便找個地方就方便了。周曉曉是個女孩子,肯定沒法在大家的視線范圍內解決問題,只能跑到小樹林里去。估計她也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結果便耽誤了時間。
這一車人都是臨時湊起來了,大家雖然相互認識,但沒有特別的團隊感覺,少了一個人還真是察覺不到。杜曉遠在出發之前反復叮囑各車的負責人要時刻清點人數,可誰又能想到五號車的負責人關永福居然嚴重暈車,吐得天昏地暗的情況下,指望他數清人數就是開玩笑了。各種紕漏湊在一處,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不是找責任的時候。”杜曉遠反應極快,他轉頭對譚偉說:“咱們必須回去找小周,但不能全去,咱們耽誤不起時間。另外,如果大家鬧哄哄地一起去找人,沒準小周沒找回來,還把別人給弄丟了。”
譚偉說:“你說得對,杜總,你帶著大家繼續走,我帶幾個人開一臺車回去找。”
杜曉遠搖搖頭,說:“我去找,我開我的越野車,速度快,找到之后要追上你們也更容易,你安排一個人跟著我去就行了。”
“你把車給我,還是我去吧!”譚偉說。
杜曉遠苦笑一聲,說:“我也不想去,可問題是,工程隊的人你熟悉,你必須留下來帶隊。另外,非洲這邊的情況你不了解,我比你強一些,遇到事情也好周旋。好了好了,別爭了,沒時間了,你趕緊找個人跟我一塊走。”
事情的確是很緊急了,周曉曉被丟在剛剛停車的地方,這會想必已經嚇壞了。她如果留在原地等著同伴回去接她,也還罷了。萬一她慌亂失措,到處亂跑,這會沒準都跑迷路了,讓人上哪找去。還有,她作為一個外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孩子,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萬一遇到歹徒…
譚偉也明白這一點,他不再堅持,叫了一位名叫戴浩彬的年輕工人跟著杜曉遠。杜曉遠拿著地圖向譚偉交代了一下行車路線,約好會面的地方,然后便帶著戴浩彬,跳上自己的豐田巡洋艦,掉轉車頭,風馳電掣般地向著來路飛奔而去。
幸運的是,眾人發現周曉曉掉隊的時間不算太晚,車隊離開剛才休息的地方也就是十幾公里。杜曉遠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硬是把越野車開出了100碼的時速,不到10分鐘的時間,車子就回到了剛才的停車地點。
“小周!周曉曉!”
“周工!”
杜曉遠和戴浩彬跳下車,大聲地喊叫起來,可視線范圍內,哪有周曉曉的影子。
“小戴,咱們剛才是在這里停車的吧?”杜曉遠向戴浩彬問道。
“是這里,你看,那不是咱們的人吃東西扔的包裝紙嗎?”戴浩彬指著路邊的垃圾說。
“就算小周沒趕上咱們的車,她肯定也會在這附近等著吧?怎么會看不到她呢?”
“會不會是她步行追趕咱們去了?”
“這不可能,咱們一路過來,沒有看到人。”
“她會不會是迷路了呢?”
“這個…”
杜曉遠只覺得腦門上的汗水嘩嘩地往下流。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了,如果他們不能找到周曉曉,那么周曉曉就肯定失蹤了,未來也不可能找回來。自己組織這樣一次撤退行動,路上把一個同伴弄丟了,這件事會讓他一輩子都生活在內疚之中。
“剛才大家說小周是到那片樹林里去了吧?”杜曉遠用手一指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問道。
“應當就是那片樹林。”戴浩彬說。
“這樣,小戴,你呆在車里別動,我過去看看。”杜曉遠說。
“杜總,還是我去吧。”戴浩彬申請道。
杜曉遠說:“我比你有經驗,還是我去。”
“要不,咱們倆一塊去?”
“我們必須留一個人下來守著車子,別讓過路的人把車偷走了。還有,萬一小周回來了,也得有人迎接她。我帶上對講機,如果小周回到路上來了,你就給我發消息,明白嗎?”
“明白,…杜總,你小心啊。”
“放心吧,我沒事的!”
杜曉遠強裝著鎮定,把一個對講機卡在自己的上衣兜里,又在車里取了一把長柄扳手,便向那片樹林走了過去。
樹林的面積不大,杜曉遠走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什么痕跡。他扭頭看去,發現自己還能夠看到公路上的越野車,這意味著周曉曉很可能不好意思直接在樹林里方便,而是會走得更遠一點,以尋找一個更隱密的所在。
想到此,杜曉遠走過了樹林,抬眼看去,發現前面有一個小坡,周圍長了一些灌木,實在是一個五谷輪回的好場所,只是離得稍微有點遠。
“小戴,發現小周沒有?”
杜曉遠對著對講機問了一句。
“沒有,杜總,你呢?”戴浩彬問。
“我也沒有。”杜曉遠說,“我估計小周可能走得更遠了一些,我到前面去看看,你別離開越野車,明白嗎?”
“明白!”
結束通話,杜曉遠繼續向前走,一邊走一邊大聲地喊著周曉曉的名字。就在他快要接近前面那個小坡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呼喚:
“杜總,是你嗎!”
這一聲呼喚,聽在杜曉遠的耳朵里,簡直如仙樂一般。他轉過頭,只見從側面的方向上,飛奔過來一個女孩子,不正是周曉曉嗎?沒等杜曉遠反應過來,姑娘已經一頭扎進了杜曉遠的懷里,兩只手死死地抱著杜曉遠的腰,哇哇地大哭起來。
“別別,小周,曉曉,你別哭,別害怕,沒事的,呃…,你先放開我行不行,這要讓人看見…”
杜曉遠語無倫次地說著,眼睛下意識地向四周瞟,心臟則是抨抨地跳著,幾乎要從嘴里蹦出來了。他當然知道,周曉曉的這個表現,是在極度驚恐之后的應激反應。任憑誰發現自己被大部隊弄丟了,都得嚇出個好歹來的,更何況她只是一個20來歲的女孩子。在經歷了恐懼、無助的感覺之后,突然發現一個溫暖的懷抱,她能不一頭扎進來嗎。
不過,不管周曉曉是出于什么心態,她這會不是正扎在自己懷里嗎,這可是自己做夢都不敢想的艷遇啊。哇咔咔,好人果真是有好報的啊!
周曉曉是工地上的施工員,大學畢業剛兩年,長得很漂亮,杜曉遠一到工地就發現她了,光口水就流了有半升。不過,心動歸心動,杜曉遠也知道自己與這女孩子是沒啥關系的。他比這女孩足足大了十幾歲,說是兩代人都不為過。他所以會到姆布特工地來,只是為了來送一個配件,修好設備就要回去了,以后也不會再有與這姑娘見面的機會。
這一次的撤離,倒是給杜曉遠創造了一個接近對方的機會,但杜曉遠的肩上扛著百十號人的安危,哪有閑心去撩妹。他想過等大家都撤回阿瓦雷之后,是不是可以請周曉曉到蘭巴圖工業園去轉轉,爭取能擦出一點火花來。但同時他也不停地對自己說:你杜曉遠都這么大歲數了,合適去撩人家小姑娘嗎?
合適嗎?不合適嗎?要不,擲枚硬幣決定吧…
撤退路上,杜曉遠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老天居然會這么照顧他,給他創造了這樣一個英雄救美的橋段。他主動提出回來找周曉曉,除了因為自己擔著一個總指揮的虛名,不得不為之外,多少還有一點其他的念頭。如果換成關永福那個糙漢子掉隊,杜曉遠估計就半推半就地讓譚偉回來找了。
“曉曉,別怕,有你杜哥呢!”
杜曉遠在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后,逐漸找回了感覺。他拍著小姑娘柔軟的后背,低聲地勸導著,一顆心像是在云里飄著一樣,那份明朗、那份舒暢。
一聲古怪的吶喊在不遠處響起,驚醒了杜曉遠的好夢。他抬眼看去,不禁嚇得魂飛天外,只見在幾十步開外,赫然站著兩名兇神惡煞的黑人,每人手里都攥著一桿烏亮的AK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