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杜曉遠拉自己來幫腔,王瑞東苦著臉說:“老杜,這件事你就別問我了,算我剛才沒說行不行?我嘴賤,我該死!”
杜曉迪反對杜曉遠去非洲,王瑞東豈能看不出來。人家反對的事情,他卻在這里攛掇,人家能不惱他嗎?姐夫阮福根可是對他千叮嚀萬囑咐過的,絕對不能得罪馮總,更不能得罪馮夫人,可他一張嘴就把馮家兩口子都給得罪了,回去之后沒準又要被姐夫訓斥了。天地良心,他剛才真的是想幫杜曉迪解決問題好不好,誰知道這個杜曉遠居然是杜家的寶貝疙瘩,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種,早知如此,自己干嘛要拉他一起去非洲啊。
杜曉遠卻是不依不饒,他梗著脖子說:“姐,姐夫,王總也是身家幾千萬的大老板,他都敢去非洲,我有什么不敢去的?我比王總還年輕,他能辦到的事情,我也同樣能夠辦到。”
“曉迪,我覺得你也不用太擔心。”馮飛在旁邊插話道,“非洲也不是像大家傳說的那樣可怕,只要自己注意一點,其實還是很安全的。曉遠如果要去非洲,我想也不是去那種很偏僻的地方,應當還是在大城市吧?王總是想到非洲去做生意的,做生意的地方,安全還是能夠得到保障的。至于說生活條件方面,艱苦的環境更能夠磨煉人,這也是你和嘯辰都希望達到的效果吧?”
“對對對,二叔說得對。”王瑞東趕緊附和,他現在要想辦法挽回剛才亂說話的影響,他說:“我這回去非洲,是準備到非洲去開個廠子。馮總他們不是在阿瓦雷的首都蘭巴圖搞了一個工業園嗎,我就是想到蘭巴圖工業園去的。”
阿瓦雷是最早和裝備工業公司合作的國家。十多年前,馮嘯辰就促成了秦州重型機器廠向阿瓦雷巴廷省鋼鐵廠出口一套1700毫米熱軋機的業務,馮飛也正是在跟隨馮嘯辰去參加熱軋機落成典禮的時候,與迪埃國軍方接上了關系,并因此而留在非洲工作了十幾年之久。
在那次合作中,馮嘯辰結識了阿瓦雷工業部副部長蓋詹,在后來的這些年里,蓋詹通過幫助裝備工業公司在非洲推銷工業裝備,賺到了不少傭金,成為一位百萬富翁。憑借著個人財富的支持,蓋詹在政途上也是一路風順,如今已經當上了阿瓦雷的議會議長,權勢滔天。
馮嘯辰在提出經營非洲的策略之后,便開始著手安排相關工作,其中一項就是在蓋詹的幫助下,在阿瓦雷首都蘭巴圖的郊區建起了一個占地近10平方公里的“中國阿瓦雷工業園”,這也成為蓋詹最大的政績之一。
中阿工業園的定位是利用阿瓦雷的勞動力資源以及輻射周邊市場的區位優勢,發展紡織、陶瓷、建材、皮革加工等產業,產品主要銷往非洲各地。在最初的園區規劃中,并沒有包含機械加工產業,但這些輕紡工業落地之后,不可避免地帶來了對機械加工的需求。輕紡企業使用的設備當然大多數都是從中國采購的,但這些設備如果出了一些小故障,總不能還要萬里迢迢地從中國把配件運過來吧?所以有些小型配件的生產必須在當地完成。此外,企業生產過程中也可能需要用到一些小型的工藝裝備,比如一些生產中使用的夾具、模具等等,這些東西也是必須貼近市場生產的。
王瑞東正是看到了這個機會,才向阮福根提出自己到非洲去創業的思路。全福機械廠原本就是給海東本地的小企業提供機械配件而發展起來的,如今雖然主業已經轉到了化工機械制造方面,但小型機械和配件的制造并沒有放棄。海東省的輕工業極其發達,為輕工業企業提供機械配套的企業也多如牛毛,競爭早已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機加工產業的利潤薄得令人齒寒。王瑞東果斷地提出到非洲去搞機加工,這就是打算要模仿阮福根當年起家的輝煌。阮福根是極有市場敏感的人,一聽王瑞東的提議,便覺得此事可行,所以才會同意王瑞東到非洲去另立門戶。
這些事情說起來復雜,對于海東省的民營企業家來說,卻不過就是靈機一動的事情而已。企業家天賦可真不是什么玄虛的概念,擁有這種天賦的人,隨處都能夠發現商機,而不具有這種天賦的,就只能守著金山銀山去當乞丐了。
“原來是去蘭巴圖工業園。”馮飛點點頭,說:“阿瓦雷的政局很穩定,社會治安也非常不錯,算是整個非洲最安全的國家之一了。嘯辰他們搞的那個工業園,我也知道,阿瓦雷政府非常重視,而且工業園的工作都是由咱們國內派去的干部負責的,管理非常規范。曉遠如果跟王總到蘭巴圖工業園去,我覺得沒什么可擔心的。”
“嘯辰,你覺得呢?”杜曉迪被王瑞東和馮飛給說動了,她轉頭向馮嘯辰問道。
馮嘯辰嘻嘻笑道:“這件事,我說了可不算,得看看咱爸媽是不是同意。不過,二叔說得對,阿瓦雷的政局很穩定,蘭巴圖工業園的管理也很規范,到那里去除了園區的工人是黑人這一點之外,你簡直感覺不到是在國外。瑞東選的項目也非常不錯,現在園區還在建設,入住的企業還不多,但從趨勢來看,一旦企業大量入住,機加工配套的業務一定會非常紅火的。”
王瑞東腆著臉說:“馮總,這個機會可是我發現的,我也是最早提出到工業園去做機加工配套的,我是不是可以申請一個專利啊?”
“這能申請什么專利?”馮嘯辰笑噴了,不過笑過之后,他又正色說:“瑞東,你說的應當是專營權吧?這個問題經貿委也考慮過,要避免咱們中國企業之間的惡性競爭,所以每個工業園區里的配套企業要控制數量,像你要開的機加工配套企業,會限制在兩三家之內,不能搞成遍地開花,最后大家都賺不到錢了。”
“兩三家?”王瑞東的臉像吃了苦瓜一樣,“為什么不能就允許我們一家呢?咱們國家在非洲建的工業園又不止這一個,其他家可以到別的工業園去發展嘛。”
馮嘯辰搖搖頭說:“我們不支持惡性競爭,但也不支持壟斷,必要的競爭還是需要的。引入兩到三家企業,就是讓你們互相能夠有一個牽制,定價要合理,服務要好。”
王瑞東趕緊點頭:“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馮總說得對,壟斷是不對的,我們一定不會搞壟斷的。”
杜曉遠在旁邊聽著眾人談生意經,心里涌上來一陣陌生的沖動。其實哪個人心里沒有一點建功立業的夢想,杜曉遠此前只是因為看不到奮斗的目標,才會成天醉生夢死。現在聽說去非洲做生意如此有前途,他那顆少年的心終于蠢蠢欲動了。
“姐,你替我去跟爸媽說說吧,他們不是成天說我不爭氣嗎,我現在決定浪子回頭了,要到非洲去做一番事業出來,他們一定得支持我。”杜曉遠向杜曉迪央求著。
“姐,我覺得應該讓哥去。”杜曉逸也在幫腔。她是已經打算要去非洲的人,心里對非洲自然是充滿了想象,聽說自己這個混吃等死的哥哥也打算去非洲,她是舉雙手支持的。
“姐,曉遠想去,就讓他去吧,哪怕最后失敗了,最起碼也能給自己一個交代。人一輩子總得有過幾次追求想想的經歷,才算不虛此生。”黃長鋒說,他現在在部隊里是個小軍官,成天給下面的士兵們灌心靈雞湯,所以即使在自家人面前,說話也帶著一股雞精的味道。
杜曉迪敗了,全家人都這樣說,她還能說啥呢?從內心來說,她也是希望看到弟弟爭氣一些的,只是擔心非洲條件艱苦,才欲反對杜曉遠的選擇。現在連馮嘯辰都說阿瓦雷那疙瘩挺安全的,中阿工業園更是一塊中國的飛地,是完全照著中國國內一些城市的經濟開發區建設起來的,生活條件雖然不算很好,但起碼也能吃上中國飯,還有一大批中方工作人員可以依靠,她又有什么理由擔心呢?
杜曉迪自己就是靠奮斗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的,當年去日本學習的時候,她才不到20歲,在日本連飯都吃不飽,不也堅持下來了?杜曉遠雖然是去非洲,但以他家目前的家境,再加上與王瑞東同行,是絕對吃不了什么苦頭的,這樣一個鍛煉的機會,如果錯過了,杜曉遠可就真的要成為一個廢柴了。
“好吧,這件事我去跟爸媽說。”杜曉迪屈服了,她想著與父母交涉的方式以及父母可能的反應,不覺有些頭大。
“太好了!”王瑞東哪知道杜曉迪的苦衷,聽到杜曉迪同意了,他一下子蹦了起來,一把拉住杜曉遠,說:“走走走,咱們出去找個地方,要點酒,邊喝邊聊,好好合計一下咱們的公司怎么做!咱們雙舅合璧,做個跨國企業出來,讓那些看不起咱們的小娘皮都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