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郭培元說不說這個信息,馮嘯辰也都是能夠打聽到的。資本市場上的事情,能有多高的密級呢?再說,包成明的辰宇信息公司現在業務已經遍及全球,在日本也有若干信息員,成天就是打聽各種家長里短的八卦,要了解一下日本國內企業對秋間會社的報價,實在沒什么難度。
馮嘯辰讓郭培元透露這個信息,就是要讓他明確表態站在哪一邊,這頗有些古代土匪逼著人納投名狀的味道。郭培元說出了這個價格,就相當于入伙了,未來如果馮嘯辰真的想收購日本企業,郭培元這個中介就必須要站在馮嘯辰這邊的。他這一次向馮嘯辰透露了一個半公開的信息,下一次馮嘯辰要讓他刺探點什么內部消息,他還能拒絕嗎?
這個小年輕,手腕真是厲害啊。
郭培元在心里感慨著,許多往事紛紛涌上心頭。唉,要不就歸順這個小年輕吧,替他鞍前馬后的當好鷹犬,沒準也能撈到不少好處吧。說真的,自己和日本人又有什么交情呢?就算自己是個精神日本人,可肉體還是中國人,只要有錢賺,幫誰不是幫呢?幫中國人做事,是不是還顯得挺光榮的。
這時候,馮嘯辰開口了,說:“老郭,你看,日本國內對秋間會社的報價只有180億,他們對中國人的報價卻是500至600億,這不是坑人嗎?你回去給米內隆吉帶個話,就說中國方面對收購秋間會社很感興趣,也很有誠意,但他必須拿出一個同樣有誠意的報價,否則大家就沒必要談下去了。”
“馮總認為的有誠意的報價,應該是多少呢?”
“這個我目前還沒有進行過認真的測算,但以你剛才說的情況,他們至少應當把報價壓縮60,報到200億至240億,也就差不多了。畢竟雙方還要談判,總得留一點價錢到談判的時候砍一砍吧?”
郭培元愕然了,報200億,還要等談判的時候再砍一點,這是打算直接往底價談啊。他沉默了片刻,說:“馮總,這樣一來,咱們能夠出的價錢,豈不也就是180億了?”
“你說得很對。”馮嘯辰聳聳肩,認可了郭培元的猜測。
“這個恐怕有點困難吧。”郭培元怯生生地反駁道,“如果咱們只能出180億,秋間會社為什么不賣給日本國內的買家呢?”
馮嘯辰反問道:“你覺得,日本國內的買家真的會出180億嗎?”
郭培元又語塞了,他發現與馮嘯辰聊天的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馮嘯辰說的其實是個常識,人家只是初步接觸的時候報出了180億的價格,未來肯定會找各種理由再壓價。畢竟日本企業對秋間會社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屬于可買可不買的狀態,隨隨便便壓個20億日元太正常不過了。
“馮總,你說的有道理,可日本人跟我說的是500到600億,想來他們是覺得中國人對他們的企業會有很大興趣的。現在咱們把價錢壓到和日本國內差不多,他們恐怕就不會想賣給中國人了。”郭培元做著最后的努力。
馮嘯辰笑著說:“老郭,這件事,就拜托你去和日本人商量了,你們之間的共同語言應當會更多一些吧?你放心,如果你在這件事情里能夠發揮作用,我也會給你提成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呃,好吧,那我就先謝謝馮總了。”郭培元萬般無奈地答應了。
蒙洋把郭培元送出公司,又回到馮嘯辰的辦公室,看到馮嘯辰正在電腦前打字,似乎是在寫什么報告的樣子。馮嘯辰的文字功底很是不錯,許多報告都是自己親自寫,用不著蒙洋這個秘書代勞。蒙洋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幫馮嘯辰找找資料,有時當個參謀之類的。
“小蒙,對郭培元說的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看到蒙洋回來,馮嘯辰停下敲鍵盤的手,笑呵呵地問。
蒙洋想了想,說:“我覺得他說的事情是真的,而且,這件事情對我們來說,也的確是個不錯的機會。”
馮嘯辰說:“的確,我倒是忽略了這件事。我光盯著東南亞那些國家的資源了,忘了亞洲金融危機對日本、韓國也同樣是有影響的,現在同樣是個去日韓抄底的好時候。”
“您是說,您覺得金融危機對日韓會有重大打擊嗎?”蒙洋糾正著馮嘯辰的話。
馮嘯辰哂然一笑,穿越者的尷尬之處就在于此,每次認認真真說的話,總有人覺得你話里有語病。就像他說自己忘了日韓會受到金融危機影響,對于時下的人來說,這充其量算是一個預測,而不是什么事實。
“日韓的經濟底子比東南亞各國要好,但經濟的外向性程度同樣很高,亞洲金融危機同樣會對它們產生嚴重的沖擊。事實上,日元和韓元都已經開始貶值了,日韓國內的股市也受到了波及,我估計未來一年內日韓的經濟狀況會非常緊張,像秋間會社這樣瀕臨破產的企業絕非個案,我們應當早做準備,到日韓抄底去。”馮嘯辰說。
蒙洋說:“既然是這樣,那咱們是不是應當給全國的裝備企業發個通知,讓他們準備一些資金,以便及時收購日本和韓國那些有價值的破產企業,就像前一段時間咱們組織鋼企去收購印尼的礦山一樣。”
馮嘯辰用手指指自己面前的顯示器,說:“我正在給經貿委打報告呢,讓經貿委協調外經貿部、財政部、人民銀行、外匯管理局,向全國發出緊急通知,嚴禁國內企業盲目收購海外破產企業。”
“什么,嚴禁?”蒙洋一怔,剛才還說得好好的,說要去日韓抄底,怎么一轉眼就變成嚴禁去抄底了,領導真的沒有說錯嗎?
“怎么,不對嗎?”馮嘯辰笑呵呵地問。
“哦,我明白了!”蒙洋一拍腦袋。自己真是糊涂了,忘了領導是出了名的腹黑之輩。在這個時候,如果國家出臺政策,鼓勵國內企業去海外抄底,那么如秋間會社這樣的國外企業就會坐地起價,等著人傻錢多的中國企業來競價。反之,如果幾部委聯合下文嚴禁企業進行海外收購,秋間會社就得慌了神,上趕著找中國企業揮淚大甩賣了。
這一手,叫做欲擒故縱,實在是太普通不過的招術了。
招術雖然普通,但卻是日本企業無法破解的。秋間會社資不抵債,急于出手,但日本本國企業對它不感興趣,歐美發達國家的投資者就更不會對一家日本企業有興趣。至于技術相對落后的發展中國家,有志向追趕國際技術潮流的就不多,能夠有實力去收購日本企業的國家就更少了。數來數去,可以說秋間會社除了賣給中國人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出路,它就算知道中國人在耍“陽謀”,又能如何?
“我讓經貿委下這樣一個通知,可不僅僅是為了嚇唬日本人,還有規范國內企業行為的意思。”馮嘯辰解釋說,“郭培元能夠找到我的門上,也同樣可以找到其他人門上。此外,還有張培元、李培元的,不知道有多少掮客正在國內游說。秋間會社這么一家企業,花500億日元買下,也仍然是有利可圖的,如果放開國內企業去競價,最終說不定真的會競到500億甚至更多,那咱們可就虧大了。”
“所以,咱們就先禁止國內企業去收購,然后再由咱們牽頭,組織一些企業去收。因為咱們只是一個單一的投資者,日方就沒法和咱們討價還價了,咱們就能夠以最低的價格把日本的這些企業買下。”蒙洋總結著馮嘯辰的用意。
馮嘯辰說:“大致是這樣的意思,不過,倒不一定非要由咱們牽頭不可。裝備工業公司的目標太大,如果由咱們牽頭去海外進行收購,說不定會觸動到外國政府的敏感神經,給收購案帶來一些不必要的困擾。我的想法是,咱們還是做幕后英雄,私下里組織企業去收購就可以了。”
“明白!”蒙洋響亮地答應道,接著又問:“那么,馮總,要不要讓協作部王部長他們那邊現在就開始聯系各家企業,大家準備資金也是需要一些時間的呢。”
馮嘯辰說:“可以,你去請王部長過來吧。對了,請吳部長也一起過來,日本、韓國有哪些企業值得我們收購,得請吳部長把一下關。有些企業手上的技術專利已經過時了,咱們再花錢買回來就不值得了。”
“好的。”蒙洋應了一聲,便出去找王根基和吳仕燦去了。
馮嘯辰把手里正在寫的文檔保存了一下,然后抄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包成明的號碼:
“老包嗎,有這樣一件事情,你馬上組織人手,調查一下日本和韓國有哪些企業經營陷入困難,是否有出售的意向,大致的價格如何。另外,你還要讓人了解一下日韓高技術企業裁員的情況,看看有哪些掌握了核心技術的人被裁掉了,然后盡快地與他們取得聯系,問問他們是否有興趣到中國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