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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雜☆志☆蟲№搞工業真是一件燒錢的事情,馮嘯辰現在是深深地體會到了。

  前一世的馮嘯辰不是沒見過大錢,國家搞大飛機,一投就是1000多億,搞集成電路,又是1000多億。在那個時候,幾十億的金額對于國家來說只是一筆“小錢”,甚至有哪個城市搞個什么產業振興計劃,投入都是論百億計算的。

  可在20世紀90年代初,中國就沒有這么富裕了。整個國家的gdp也就是2萬多億元人民幣,財政收入3500億,要像灑胡椒面一樣灑在國防、教育、衛生、支農、扶貧、治安、行政等方面,最終落到科技上的投入還不到200億元。而這200億,也不是能夠全部拿來做實驗搞研究的,而是要支付整個科研系統的人頭費、行政支出,可想而知,實際用來研發某項技術的錢還能剩下多少。

  財政拿不出錢,于是只能鼓勵各單位“創收”,學校開各種培訓班賺錢,醫院把科室承包出去賺錢,科研院所沒啥賺錢的手段,就拿一幢辦公樓出來租給外面的公司,收點租金改善一下職工的生活。后世有些批評家站在道德高處,指責當年的各級部門把各種民生事業都搞成了“產業化”。毫無疑問,這種指責的理由是非常高大上的,可惜缺乏了一點歷史常識。1992年的中國,如果不搞產業化經營,恐怕學校里的老師、醫院里的醫生都已經下海謀生去了,哪還能留下什么人才。

  裝備工業公司面臨的情況,也是如此。作為承擔重大裝備研發任務的機構,裝備工業公司要組織全國的企業和科研機構開展各種技術攻關,這些攻關無不需要海量的投入。而裝備工業的研發,動輒就需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周期才能看到成效,誰能夠負擔得起這樣的長期投入?

  馮嘯辰在裝備公司里最出彩的地方,就在于他擅長賺錢。用吳仕燦他們開玩笑的話說,馮嘯辰幾乎是鉆進錢眼里去了。以往重裝辦向科研單位下達研發課題,基本上是扔下錢就不管了,根本不會考慮什么成本收益之類的。自從馮嘯辰倡議建立裝備工業基金之后,科研在重裝辦以及后來的裝備工業公司就成為一項需要計算利潤的活動。馮嘯辰要求技術處在發出每個課題的時候,都要強調課題研究必須能夠轉化為生產力,要形成專利技術。他還特別要求研究人員在突破一個理論難點之后,不得擅自發表學術論文,必須先將研究形成的專利提交申請之后,才能公開結論。

  早些年,中國有很多科研成果都曾經犯過這類錯誤,那就是研究人員缺乏經濟意識,有一點新發現就趕緊寫文章發表,西方企業受這些文章的啟發,開發出了實用技術,并申請專利。等中國人要使用這項技術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是技術的所有者,不得不向國外支付高昂的專利費用。

  出現這種情況,當然不能歸結于中國的科研人員智商不夠,低智商的人是不可能搞出創新成果的。中國的科研人員之所以不重視科研專利,在于科研院所與企業之間沒有形成經濟聯系。科研人員不了解企業的需求,企業也不知道科研人員在搞什么研究。好不容易有一項成果能夠在企業中得到應用,相關的科研人員非但拿不到報酬,還要承擔去企業指導技術應用的工作,等于憑空添了一番麻煩。

  既然如此,那么科研人員又有什么必要在乎什么專利不專利,趕緊把自己的成果發表出去,混幾篇高級別的文章以便評個教授,這才是最實惠的事情。

  馮嘯辰是懂得這些問題的,他從社科院畢業進入裝備公司之后,便力推科研與生產的結合。他有前一世的經驗,能夠指出科研的方向,讓相關科研人員向這些方向努力,而所有的成果,又都具有良好的應用前景,一經突破,就能很快形成生產力,轉化為利潤。也正因為有這樣的操作,裝備工業公司這些年才能夠不受資金的約束,不斷推進科技創新。

  這一回,馮嘯辰抓住仙戶制鋼所的把柄,逼迫仙戶制鋼所和池谷制作所向中國轉讓一部分核心技術,技術的受讓方自然是由馮嘯辰說了算的。他的考慮,就是由裝備工業公司來受讓這些技術,然后再二次轉讓給江城鋼鐵廠以及幾家承擔乙烯設備制造任務的企業,從中獲得一筆利潤。

  這幾家企業向裝備工業公司支付的技術轉讓費,其實也不是從它們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來的,而是國家用于建設大型乙烯裝置的投資。這些錢由國家財政撥付給裝備工業公司,裝備工業公司再以設備分包費的名目支付給各家企業,隨后,公司又要以專利使用費的名義再收回一部分。

  這樣來來回回地倒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涉及到責權利方面的關系,總得弄得清清楚楚才行。如果像以往那樣,大家覺得錢是國家的,放在誰的兜里也無所謂,最終就無法調動各家企業的積極性。所謂用經濟手段管理經濟問題,說得通俗一點,就是“親兄弟、明算賬”,國家承認國有企業的自主權,允許國有企業擁有利潤,但這些利潤必須由它們自己去掙,別指望從國家身上白拿好處。

  這樣一種管理方法,像羅翔飛這樣的老人是很不能適應的,即便是吳仕燦、王根基等年齡稍輕一些的干部,也覺得有些違和。不過,經過幾年的實踐,大家都不得不承認,這樣一種方法的確比過去用行政命令要有效得多。以往用行政命令進行管理,下屬單位干好干壞一個樣,作為上級部門很難厚此薄彼。有些部門沒有完成任務,便會向上級強調一大堆客觀理由,讓你無法對它們進行懲罰。

  而改用經濟手段之后,上級與下級之間是單純的合同關系,責權利都寫在紙上,到時候拿著合同說事,該如何便是如何。裝備公司手里拿著國家的裝備訂單,各家企業要想賺錢過好日子,就得乖乖地聽從裝備公司的吩咐,完成他們的要求。

  羅翔飛看到了這種轉變,也就不再干涉馮嘯辰的各種作為了。隨著年歲的增長,羅翔飛已經逐漸感覺到精力不濟,尤其是涉及到與下屬企業斗智斗勇的事情,他已經應付不過來了,只是全部交給馮嘯辰去處理。這一次馮嘯辰敲詐兩家日本企業,并打算把獲得的技術轉化為公司的利潤,再投入到研發中去,羅翔飛對此也只是問問,并沒有打算投反對票。

  “60萬噸乙烯,是國家八五計劃的重點項目,咱們裝備公司是向中央打過包票的,保證要在世紀末之前完成這個項目的建設,所有核心技術要全部實現國產化。現在咱們雖然從仙戶和池谷兩家公司獲得了一部分技術,但消化吸收這些技術的難度還是非常大的,你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向各家企業轉讓技術的事情,要抓緊落實,千萬不要因為討價還價而耽誤了時間,明白嗎?”羅翔飛向馮嘯辰叮囑道。

  馮嘯辰應道:“羅主任,你就放心吧,我雖然貪財,可也知道分寸。江城鋼鐵廠那邊,我已經和他們通過電話了,大致談了一個合作意向。我這次從仙戶制鋼所拿到的技術,不光有低溫鋼材,還有另外幾種鋼材,都是目前國內無法自己冶煉,需要從國外大量進口的。江鋼如果得到這些技術,就能夠迅速填補空白,市場前景非常廣闊,他們不會不動心的。

  倒是乙烯三機的技術還有點麻煩,池谷制作所轉讓的是部分核心技術,要轉化為我們自己的設計,還要付出一些努力。這件事情,關鍵在石化設計院那邊,只有調動起他們的積極性,讓他們用最快速度完成技術的吸收轉化,拿出設計圖,北化機、新陽二化等幾家企業才能開始進行試制。”

  “你和石化設計院聯系過沒有?”羅翔飛問道。

  馮嘯辰道:“從去年開始,咱們就已經和他們進行聯系了。吳處長和他們那邊的關系比較好,所以有關工作一直都是由他來負責的。我剛剛和吳處長聊了一下,了解到那邊的工作進展不太樂觀。雖然吳處長沒有明說,但我能夠感覺到,似乎對方對于咱們委托的任務不太積極。

  原先我們沒有從國外獲得乙烯三機的核心技術,石化設計院的工作拖拖后腿也就罷了。現在我們已經從池谷那里得到了技術,如果因為石化設計院配合不上來而耽誤了時間,就太可惜了。”

  羅翔飛知道馮嘯辰說的吳處長是指公司的技術總監吳仕燦,這是一位嚴謹的科學家,但在協調利益關系方面,能力實在是有些欠缺。羅翔飛道:“小馮,老吳不太擅長于搞這樣的協調工作,我想,還是你抽一些時間出來,到石化設計院去走一走,摸摸情況吧。”

  “沒錯,我正有此意。”馮嘯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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