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嘯辰一行回國了,出來時候是五個人,回去的時候只剩下了四個。∽雜﹥志﹥蟲∽聽說馮飛主動要求留在非洲給迪埃國當軍事顧問,目的是為了推銷東翔廠的榴彈炮,吳仕燦和王根基也是唏噓不已。尤其是吳仕燦,在眾人面前感嘆了無數次,說自己就沒有馮飛這樣的勇氣,還說人活一輩子,怎么也得有一回像馮飛這樣的經歷,才算是不枉此生。聽到吳仕燦也這樣說,馮嘯辰才明白了,原來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個英雄夢,尤其是馮飛、吳仕燦他們這代人,一直都是被教育要當英雄的,他們心里的英雄情結更是讓馮嘯辰這樣的小輩望塵莫及。
“我覺得,你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是回去以后怎么向你嬸子交代。你二叔可是跟著你出國的,現在你回來了,把他扔在非洲,跟著個軍閥當什么顧問,你嬸子非得找你要人不可。”返程的飛機上,王根基笑呵呵地對馮嘯辰揶揄道。
馮嘯辰拍拍口袋,說道:“我這里有我二叔寫的親筆信,一封是給我嬸子的,一封是給我爸的,還有一封是給我奶奶的,里面還有給我堂弟的信。有這些信,他們就沒法找我的麻煩了。”
“他們都會理解的。”吳仕燦說道,“尤其是你嬸子,她本身就在軍工企業里工作,這種事情見得多了。想當年搞原子彈的時候,多少人一去就是十幾年,音訊杳無,家里人不也就是這樣過的嗎?”
“呃,這個也太不人道了。”馮嘯辰道。
吳仕燦搖搖頭,說道:“這有什么辦法?搞建設嘛,總得有人做出犧牲的吧?對了,我記得當初你和羅主任去化工設計院找我的時候,羅主任也說過這話,在國家利益面前,個人的那點事情能算得了什么呢?”
“說到底,還是國家太窮太弱了。”馮嘯辰嘆道,“搞原子彈工程的時候,之所以需要如此保密,說穿了就是怕別人了解到咱們的進度,怕人家在什么地方給咱們制造麻煩。如果國家強大一點,這些擔憂都是不必要的,那些前輩也就用不著忍受這種離別之苦了。”
“哈哈,恐怕是你小馮擔心自己和愛人兩地分居吧?也難怪,你現在這個歲數,正是和女朋友如膠似漆的時候,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果讓你留在非洲不回去,估計你是受不了的。”王根基大開玩笑。
吳仕燦卻認真地糾正道:“這種事情,也不光是年輕人無法忍受,哪個年齡的人都一樣。我見過不少夫妻兩地分居的家庭,后來即便是調動到了一起,夫妻關系也很僵,還有父子關系、母子關系之類的,都很難恢復。對了,我記得小馮曾經讓咱們重裝辦搞一個解決職工兩地分居問題的行動,那真是積德行善的事情啊。”
“時代變了,中國也不像過去那么窮了,不能總是讓咱們的干部工人承受犧牲。”馮嘯辰說道,“我想過了,回去以后要向董老匯報一下這件事,我叔叔呆在非洲,最多呆一年,就得讓他回來,絕不能讓他和我嬸子這樣分開。實在不行,就讓廠里把我嬸子也派過去。嗯嗯,這個想法也不錯,他們倆到非洲去,或許還可以不受計劃生育政策限制,能夠給我再生個堂弟出來呢。”
“噗!”王根基直接就笑噴了,他用手指著馮嘯辰,樂不可支地說道:“小馮啊小馮,你平時總說別人腦洞太大,我看你才是開腦洞呢。你二叔二嬸也都快50了吧,你讓他們再給你生個堂弟出來,你這話如果讓你二叔聽見,信不信他會把你打死?”
一通玩笑開過,吳仕燦把話頭引回了正題,對馮嘯辰說道:“小馮,你和馮工、張處長他們去迪埃的那幾天,我和小王又接待了一些來詢問裝備情況的非洲朋友。到目前為止,來問化肥設備的有十二家,問火電設備的有五家,鋼鐵設備有三家,水電設備也有三家,還有打聽工程機械、印刷機械什么的,林林總總,有三十多個意向了。
我認真分析過了,非洲國家的這些裝備需求,都在咱們的生產能力范圍之內。價格方面,咱們和西方國家相比,也有明顯的優勢。尤其是安裝和售后服務方面,西方國家的用工成本太高,安裝一家小化肥的工時費,比買設備的費用還高。這一點咱們有絕對的優勢,誰也比不過咱們。
我琢磨著,是不是回去之后就把各家裝備企業的負責人找過來,把這些意向轉告給他們,讓他們去和非洲客商直接洽談。咱們很多企業現在都有些開工不足,這些訂單過來,對于這些企業來說,可就是雪中送炭了。”
馮嘯辰沒有馬上發表意見,而是把頭轉向王根基,問道:“老王,你的看法呢?”
王根基道:“我的想法和老吳差不多,不過多一個建議,那就是那些承擔了出口設備任務的企業,要給咱們重裝辦交點管理費。咱們幾個跑一趟非洲,光差旅費就花了好幾萬,這些錢總得讓他們來承擔吧?至于說咱們三個的勞務費,就算了吧,權當是咱們給下面的企業做貢獻了。”
“讓下面的企業交管理費,恐怕不妥吧。”吳仕燦反駁道,“這個沒有政策依據啊。”
“那咱們憑什么出這些錢?”王根基嗆聲道。
“這是咱們的職責嘛,咱們重裝辦,不就是干這個的?”
“誰說咱們重裝辦是干這個的?咱們只管搞協調,啥時候管企業的業務了?老吳,你這個思想也該換換了,現在講商品經濟,企業里的業務員接到業務,都是要拿業務提成的。咱們幾個人跑到非洲來拉業務,不拿提成也就罷了,哪有連差旅費都要倒貼進去的?”
“這不都是國家的錢嗎,怎么能算是倒貼呢?”
“說是國家的錢,你找下面的企業出點錢試試,看看他們給不給?”
“他們是給國家交過利稅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辯論了起來,馮嘯辰在旁邊聽著,只是笑而不語。二人吵了一陣,估計也是覺得很難說服對方,便一齊把目光投向了馮嘯辰,異口同聲地說道:“小馮,你也別裝聾作啞了,說說你的看法吧,你支持我們誰的觀點?”
“我的看法嗎?”馮嘯辰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說道:“我覺得你們倆說的都不靠譜,我都不支持。”
“什么意思?”兩個人頓時就變成了同盟軍,都向馮嘯辰瞪眼問道。
馮嘯辰道:“很簡單啊,剛才老王也說了,這是咱們拉來的業務,那憑什么白給下面的企業做呢?”
“對呀對呀,這不就是我的意思嗎,他們想接這些業務,起碼得把咱們的差旅費出了吧?”王根基說道。
“差旅費?”馮嘯辰露出一個鄙夷的神情,說道:“老王啊老王,你好歹也是國家機關里的處長好不好,你就這點志氣?”
“這礙志氣什么事了?”王根基不解地問道。
馮嘯辰道:“咱們三個人的差旅費才多少錢?撐死了有10萬人民幣就足夠了吧?這些設備,咱們向非洲國家報的價錢,起碼都是七成以上的利潤,就算對方砍砍價,兩三個億的利潤也是穩的,你拿10萬塊錢就滿足了?”
“說得也是啊。”王根基反應過來了,他們這次在非洲和人洽談裝備出口,都是把裝備在國內的價格漲了好幾倍報價的,就這樣還讓黑叔叔們感激涕零呢。這些裝備交給任何一家企業去做,都是五成以上的利潤,加起來兩三個億是穩拿的,自己光想著讓對方出差旅費,的確是很傻很天真的想法了。
“依你之見,咱們該怎么做呢?”王根基問道。
馮嘯辰道:“我原來也沒想到在非洲有這么大的市場,還有就是利潤率能夠這么高。原來我的想法和老吳差不多,就是把拉來的業務直接交給下面的企業去做,解一解他們的燃眉之急。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我想回去跟羅主任談談,這些業務,咱們不能交給他們去做。”
“不交給他們去做,難不成咱們自己做?”王根基下意識地問道。
“沒錯啊,就是咱們自己做。”馮嘯辰道。
“這怎么可能!”王根基直接把馮嘯辰的話當成了調侃,或者是一個大家都聽不懂的冷笑話,他不屑地說著,“小馮,咱們聊正事呢,你開玩笑也得看場合吧。”
馮嘯辰無奈地一攤手,道:“我說的就是正事,你非要當玩笑,我有什么辦法?”
吳仕燦是了解馮嘯辰的,知道他雖然愛開玩笑,但也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人,他說道:“小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還是直接說出來吧,別跟我和小王打啞謎了。你說咱們自己生產,是指什么呢?”
馮嘯辰道:“我沒說自己生產,我只是說自己做。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咱們自己把這些業務接下來,然后再包給下面的企業去做。”
“這不是咱們過去搞大化肥的時候那套思路嗎?”吳仕燦有些明白了,他想了一下,說道:“可是,這一回和上一回可不一樣。上一回,咱們是面對日本企業,從日本企業手里拿到分包任務,再發給下面的企業做,具體的技術要求,是由日方負責的。這一回…嗯,就算有點相似之處吧,但區別還是有的。再說了,咱們重裝辦是機關,又不是企業,怎么能跟非洲國家簽合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