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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這是因為咱們自己會造

  一天忙碌下來,代表團的各位都累得口干舌苦。重裝辦的三位主要是負責回答技術以及合作方面的問題,要針對各個國家的需求為他們設計方案,評估造價等等。張和平和馮飛二人也被抓了差,幫著接來送往,跟黑叔叔們暢談國際友誼之類。

  張和平還好一點,他本來就是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兒,坑蒙拐騙是他的看家本領。馮飛就苦了,他生性內斂,并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可又擔心自己不夠熱情,耽誤了國家的大事,所以只能強迫自己給人家陪著笑臉,到了晚上,他只覺得臉上的肌肉都是僵的。眾人聚在吳仕燦房間里開碰頭會的時候,馮飛在臉上捂了一塊熱毛巾,看上去頗有一些滑稽。

  “僅就今天所洽談的情況,至少有五個國家明確表示希望引進咱們的設備,其中有三家是需要化肥設備,一家是火電設備,一家是水電設備,如果這些意向都能夠達成,這就是差不多7000多萬的合同,而且是美元呢!”

  吳仕燦啞著嗓子,但臉上的笑容卻是那樣的燦爛。

  “恭喜恭喜啊!”張和平笑著說道,“這算不算是一個開門紅了?”

  “肯定是開門紅,7000多萬美元的出口合同,而且都是差不多過時的技術,實在是太美的事情了。老張,我告訴你,就今天吳處長跟塔美國那個工業部長談的那套化肥廠設備,他說跟人家打了個七折,當時我差點沒笑噴了。他報的那個價錢,再打兩個七折都到不了我們的成本,這也太坑人了。”王根基樂不可支地曝著猛料。

  馮嘯辰道:“就算打三個七折都算是便宜的。吳處長說的那套設備我知道,是新陽二化機積壓下來的產品吧?當時新陽二化機把主機和幾個最重要的壓力容器都造好了,結果國家壓縮基建,項目下馬了,新陽二化的鄧宗白跟人家都急眼了。如果塔美國愿意要,老鄧估計得請吳處長喝一個月的酒。”

  馮飛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嘯辰,咱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合適啊?國家一直都是提倡要支援非洲的,咱們怎么能夠拿積壓的產品還提了幾倍的價錢賣給人家呢?”

  “呃,這個…”吳仕燦的老臉也有些紅了,他和馮飛一樣,都屬于老一輩人,受國家教育多年,信奉與人為善的原則。這一次到非洲來賣設備,他是非常贊成的,但馮嘯辰讓他把價錢報到這么高的程度,他就有些猶豫了。他原本以為自己報的價錢會讓對方不高興,存著與對方討價還價的心理,誰想到對方反而覺得這些東西便宜得很,不停地問他是不是吃了虧,這讓他的三觀很是凌亂。

  王根基是個二世祖,從來都不覺得占人家的便宜有什么不對,和馮嘯辰廝混了幾年,這種毛病又加重了幾分。他不屑地說道:“老吳,你就踏踏實實地報你的價吧,你沒見人家還對我們千恩萬謝嗎?這東西,在咱們那里不值錢,在非洲就值錢得很呢,咱們現在報的價,都已經是往低處報了。換成西方國家,不在這個價錢上再翻一番,人家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帝國主義了。”

  “可是,咱們采購西方國家的設備,人家也沒這樣報價啊。”吳仕燦道,“就說咱們從日本引進的30萬噸大化肥設備,一套也就是4000多萬美元。我估算過,咱們如果能夠實現國產化,一套30萬噸設備的造價也得將近3000萬美元。再考慮到日本的勞動力成本更高,還有管理成本等因素,這個價錢算是很合理了。”

  “這是因為咱們會造。”馮嘯辰悠悠地說道,“咱們用了30多年時間打下的工業底子,是亞非拉的其他那些發展中國家沒法比的。咱們雖然拿不下30萬噸的設備,但咱們會造5萬噸的,而且也懂得工業規律,日本人不敢向咱們報太高的價格。如果他們敢報出一個天價,咱們大不了就不進口了,自己干,哪怕質量稍微差一點,性能比不上日本人,也好過于被他們宰。

  可非洲國家就不同了,他們沒有技術,自己造不了,而且他們也缺乏工業人才,說起成本、造價這些事情,他們根本就不懂。所以西方人可以放心大膽地剪他們的羊毛。”

  “說到底,自己會了,人家就不敢跟你為難了。”張和平插話道,“我也做過裝備采購的事情,當然不是你們那種工業裝備,是我們系統內的裝備。但凡是咱們中國造不了的,人家就會開一個天價,你愛要不要。什么時候咱們能夠造了,哪怕水平比他們差一些,他們也會趕緊降價。”

  這一說,馮飛也受到了啟發,他說道:“聽張處長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了。我們廠買過法國的一臺檢測設備,里面有一塊隔板,是特種金屬制造的,據說能夠防電磁干擾什么的。后來磨損了,我們要廠家給我們再配一塊,人家直接開價就是2萬法郎,還不帶講價的。”

  “后來呢?”馮嘯辰饒有興趣地問道。

  “后來我們找了搞材料的兄弟單位,幫著做了一塊,也就是千把塊錢人民幣的樣子,換上去也同樣能用,設備的精度、敏感性啥的都沒變化。”馮飛回答道。

  “千把塊錢的東西,他們居然報到2萬法郎,這比我們可黑多了。”吳仕燦感慨道。

  “這還不算呢。”馮飛道,“后來,我們檢測室的同志去法國開會,跟那家企業的技術人員說起這件事,你猜他們說什么?”

  “說什么?”大家一齊問道。

  馮飛道:“人家說,其實那塊板子要不要都無所謂。”

  大家一齊傻眼了,這特喵算個什么事啊!既然是可要可不要的板子,你一張嘴就是2萬法郎,這不是坑傻子嗎?

  “所以剛才小馮說得對,咱們如果自己不會,就得吃虧上當。”吳仕燦總結道。

  王根基笑道:“我突然想起來,那個什么高教授不是說全球大協作嗎?應當把馮工說的這個故事講給他聽聽,看看他有什么感想。”

  “他能有什么感想?”吳仕燦道,“他就是那種沒了脊梁骨的人,外國人的東西都是好的,咱們自己的東西都是土的。可他也不想想,沒有這些土的東西,咱們就只能像這些非洲國家那樣,伸著脖子等人家砍,能碰上一個像咱們中國這樣的賣家,他們都覺得是遇到救星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自嘲地笑了笑,搖搖頭。他感覺自己真的已經被馮嘯辰給洗了腦,原本還覺得給非洲國家報高價是傷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一轉眼就變得心安理得了,甚至還有了一些自豪感。不行,這件事情回去之后還是要向組織反映一下,看看組織上的考慮是什么,自己可不能被這幾個小年輕帶上歧途了。

  聽到大家談起高磊,張和平遲疑了一下,然后笑著說道:“有個情況,本來還是有點密級的,不過我看了看,大家也都不是那種會泄密的人,我就索性說了吧。”

  “張處長,如果不合適讓我們知道的事情,就不必說了。”吳仕燦提醒道。

  張和平擺擺手,道:“倒也不用瞞著你們,其實很快也會有內部文件發下來,你們幾位都是有資格看文件的。我想說的情況就是,據我們系統掌握的情報,西方一些國家正在有針對性地對我們的一些干部進行拉攏腐蝕,讓他們成為西方勢力在我國的代言人。這些干部有的處在職權部門,能夠影響到國家的具體決策。有些則只是從事新聞、學術研究等方面的工作,但他們也同樣能夠影響到我們的觀念,讓我們不知不覺地照著西方給我們劃出的道路走。現在國家已經注意到了這種情況,可能要有一些行動呢。”

  王根基道:“這件事,我也聽我們家老爺子說過,好像西方對這種人還有一個專門的詞,叫做木馬。”

  “過去咱們說過第五縱隊,也是這個意思吧?”馮飛說道。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張和平道,“現在整個斗爭形勢非常復雜,有一些人是被敵人拉攏過去的,是故意在搞破壞,有些人則是被對方洗了腦,自己覺得是好心,其實卻是在辦壞事。我們要把這兩類人分辨出來,還真是挺難的。”

  “高磊應當屬于后一種吧。”馮嘯辰評論道。

  “你怎么知道?”王根基問道。

  馮嘯辰笑了笑,說道:“他沒那個智商。”

  “哈哈哈哈…”眾人一齊笑了起來,馮嘯辰這個評價,可比說高磊是前一種人還損了。人家雖然是壞人,好歹還壞得有智慧,馮嘯辰直接說高磊是蠢人,對于一位學者而言,還有什么比蠢的評價更具有殺傷力的呢?

  “好了,都是玩笑話。今天咱們說的這些,大家都不要傳出去。大家也早點休息吧,我估計,這幾天咱們都有得忙了。”吳仕燦對眾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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