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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馬爾可夫鏈

  小情侶之間的打鬧,是典型的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兩個人打鬧了一陣,把身體里積攢多日的那些荷爾蒙釋放掉了,這才覺得肚子空空,而廚房里雞湯的香味愈發地濃郁了。

  “雞腿你吃,翅膀我吃。”

  杜曉迪睡了一覺起來,精神抖擻,執行起了女主人的職責。她從廚房把燉好的雞連鍋一起端出來,放在院子當中的小飯桌上,又盛好了飯,然后與馮嘯辰面對面地坐下,開始享受豐盛的晚餐。

  相處日久,杜曉迪在馮嘯辰面前已經沒有了過去那種羞怯的感覺,代之以一種自然的親近感。以1985年的標準來看,馮嘯辰是個頗具后現代風格的男人,年少多金,風流倜儻,懂得關心人,尤其是擅長于照顧女人,而且不抽煙不喝酒,在時下的小伙子里是極其罕見的。杜曉迪舊日的女伴以及現在的研究生同學誰不稱道杜曉迪有眼光,運氣好,能夠釣到這樣一只金龜婿。

  “你剛才在寫什么呢?”

  啃著香噴噴的雞翅膀,杜曉迪隨口向馮嘯辰問道。她記得自己剛睡起來的時候,看到馮嘯辰在院子里寫東西,而且似乎寫了很多張紙的樣子,便好奇地問道。

  “我在給你寫程序啊。”馮嘯辰答道。

  “寫程序?”杜曉迪覺得有些意外,她本來還以為馮嘯辰是在寫他自己的東西,甚至可能是在寫社科院的作業,誰曾想居然是在幫她寫程序。

  “寫什么程序,是我那個焊接熱過程的算法程序嗎?”杜曉迪問道。

  “是啊。”

  “你連這個都懂?”

  “機械的這點事情,本來就是相通的嘛。”馮嘯辰略帶得意地說道。學機械的人,可不是單單學點什么曲軸傳動就夠的,材料學也是機械專業的重要課程之一,甚至是比機械原理更重要的課程。杜曉迪研究的焊接熱過程,馮嘯辰過去也接觸過一些,剛才杜曉迪睡覺的時候,馮嘯辰從她房間把她找來的資料粗略看了一遍,對這個問題的理解又加深了不少,所以也就有能力幫她設計算法了。

  “你又不是專業學機械的。再說,你那點知識不是跟爺爺學的嗎,爺爺去世的時候,還沒有計算機吧,你怎么會懂數值模擬的算法?”杜曉迪質疑道。說起馮嘯辰的長輩時,她已經習慣于把“你”字給省略掉了,“你爺爺”變成“爺爺”,這其中的味道就大不相同了。

  杜曉迪當然知道馮嘯辰在機械方面的技術功底很好,可再好也應當有個限度吧?數值模擬的技術,聽蔡興泉說在國外也是剛剛開始熱起來的,此前應用并不廣泛,而且連蔡興泉等一干工業大學教授對此也是一知半解,基本上是依葫蘆畫瓢,而杜曉迪他們這幫學生就畫得更離譜了。馮嘯辰過去如何,杜曉迪不知道,但至少在過去這一年多時間里,杜曉迪并沒有看到馮嘯辰花多少精力看工科方面的專業書,他憑什么就會懂這些東西呢?

  “你得承認,這個世界上是有天才的。”馮嘯辰也知道自己的金手指不好解釋,蒙一蒙外人也就罷了,杜曉迪是他的枕邊人——呃,好吧,其實是未來的枕邊人,這些事要瞞過她還真不太容易。既然瞞不過去,又不能說什么穿越之類的事情,那就只有往天才上推了。

  “那我看看天才是怎么做的。”

  杜曉迪說著,拿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跡,從旁邊把剛才馮嘯辰寫的東西拿了過來,在手上翻看著。馮嘯辰此前答應幫她聯系計算機的機時,讓她不用再琢磨著費心費力地解那些其實根本解不開的方程,這只是讓她稍稍輕松了一些,有關模擬算法的問題,依然是她的一塊心病。現在又聽說馮嘯辰連算法都在幫她寫,她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要看一看的。

  “這個方程是什么意思啊…蔡老師給我們講數值模擬,不是這樣講的,也沒有這樣的方程。”

  杜曉迪看了一會馮嘯辰列的公式,就有些懵了。算法其實就是一套公式,然后再把公式變成計算機程序,讓計算機照著運算。馮嘯辰要給杜曉迪設計算法,自然要先列公式的,而且有些數值模擬的算法,他還是前一世學的,擱了許多年沒用,現在要拿出來,總得自己再回憶一下。杜曉迪現在看到的,就是馮嘯辰寫的算法,與蔡興泉教過她的算法相比,差別豈止在天壤之間。

  馮嘯辰無語了,他提醒道:“我說,丫頭,咱們能不能先吃完飯再看。專門燉只雞給你補補身體,你才吃了幾口啊。”

  “嗯嗯,我差不多吃飽了,一會再喝點湯就行了…”杜曉迪敷衍著說道,她眼睛片刻不離馮嘯辰寫的那幾張紙,還變本加厲地拿了支筆,在一張空白紙上做起了簡要的推導,以幫助自己更好地理解馮嘯辰的思路。

  要不人家年紀輕輕就能夠成為電焊技師呢,的確有非凡之處啊,馮嘯辰在心里感慨道。

  在一次次的接觸中,馮嘯辰早已經感受到杜曉迪的執著精神了。據說,由機械部派往日本培訓的那個電焊工里,最用功的就是杜曉迪,而最終學習成績最好的也同樣是她。杜曉迪也就是小時候因為家庭原因耽誤了上學,否則以她的勤奮精神,加上聰明的天賦,這會恐怕也早就是清北的博士了吧。

  “算了,還是我給你講講吧。”馮嘯辰認輸了,他扔下啃光了肉的雞骨頭,也拿抹布擦了擦手,然后把凳子挪到杜曉迪那一側,開始給她講解了起來:

  “我們需要先根據工件的材料屬性,建立一個非平衡可數馬爾可夫鏈,對于由此馬爾可夫鏈形成的一個有向圖來說,有這樣的邊角條件…我們假定從x出發的下一個狀態等可能地取其任意一個相鄰向量,則下一個狀態為y的概率可以這樣表述…”

  馮嘯辰是已經推導過一遍公式的,再說起來就沒什么障礙了。杜曉迪這一年多跟在蔡興泉身邊摸爬滾打,也算是有一定的基礎了,馮嘯辰說的東西,她大致能夠聽懂個七八分的樣子。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她也不客氣,讓馮嘯辰給她反復地講解,直到明白為止。

  馮嘯辰其實也是有意想看看杜曉迪的能耐,說心里話,杜曉迪雖然是他推薦給蔡興泉的,但他也僅僅是知道杜曉迪電焊水平高超,涉及到物理、數學之類的理論研究能力如何,他就沒底了。

  在講述的過程中,他一直在觀察著杜曉迪的反應,雖然有不少地方杜曉迪還有些聽不明白,但光是聽懂的那些,就已經足以讓馮嘯辰覺得心驚了。

  一年多以前,杜曉迪還只是一個初中學歷的電焊工而已,而一年多以后的今天,杜曉迪居然能夠聽得懂馬爾可夫鏈,能夠理解二次最優化的概念,這是什么樣的奇跡啊。

  “都明白了?”

  把算法全部講解完了之后,馮嘯辰看著杜曉迪問道。

  杜曉迪臉上有一些興奮之色,她淺笑著說道:“也不是特別明白,不過關鍵的環節我大致清楚了,等晚上我再好好看看你寫的算法,應當是沒問題的。我覺得你說的這套算法,比蔡老師教我們的更好用呢,他那些方法挺麻煩的,迭代的次數比你這個要多得多。”

  “那是當然,馮處長出品,必是最優。”馮嘯辰又吹起了牛皮,他當然也是有底氣吹牛的,他說的這些算法,都是超前于這個時代的,而且能夠沿用到新世紀去,可見其生命力。

  “你這些東西都是從哪學來的?我怎么沒見你看過這方面的書啊?”杜曉迪問道。

  馮嘯辰道:“當然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就像你說的,爺爺去世的那個時代,國內計算機還很少,爺爺自己也不懂數值模擬。不過,他教過我高等數學,想當年,哥也是刷過一整本吉爾多維奇的,做個尋常的數學分析,不是跟玩兒似的嗎?”

  “又吹,又吹!”杜曉迪抿著嘴樂道,她其實還是挺喜歡看馮嘯辰吹牛的樣子的,這是一種另類的酷,相比在脖子上掛20多斤金鏈子扮酷的“社會人”,馮嘯辰這種腹有詩書的酷更讓人迷醉。

  “你好好消化一下這套算法吧,弄懂了這些,你起碼能夠比你的同行領先10年以上。”馮嘯辰道。

  杜曉迪道:“你這也吹得太離譜了,這些東西肯定是你從哪看來的。不過,我相信蔡老師肯定沒有看到過,我們其他的那些老師和師兄、師姐們也沒看過。明天我就去向蔡老師說一下,他肯定會很感興趣的。”

  “可是,如果他問你這些方法是從哪來的,你怎么回答?”馮嘯辰擔心地問道。

  杜曉迪笑道:“我就說是你發明的唄,你剛才不是這樣說的嗎?”

  “呃,好吧,剛才的話,全是幻覺。”馮嘯辰支吾道,“這樣吧,如果老蔡問起來,你就說我是在一本不知名的書上看到的,現在那本書已經找不著了,不知道是在經委的資料室里,還是在煤炭研究所的資料室里。總之,它已經永遠不可能找著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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