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帆此前也想過解決這件事的辦法,那就是拍一筆錢出來把單買了。可如果他這樣做,未免顯得太露富了,在同學中的影響并不好。陳抒涵用的這個方法,潤物無聲,既裝了叉,又不顯得太高調。大家只會說陳抒涵有本事,卻無法說他們倆是暴發戶,有兩個錢就牛叉烘烘。
楊海帆自從留在南江工作,就沒少在浦江的這些同學那里遭受歧視,心里也早就窩著一股火了。今天這一下,算是把過去六七年的賬都給還了,而且幫他撐面子的還是自己的新婚妻子,這種爽快的感覺,實在是無法言表。
既然無法言表,那只能是在行動上努力了,其中的細節也不必詳說。不過,到年底的時候,楊海帆成功晉升為奶爸,軍功章里是不是也有曹姑娘的一點點貢獻呢?
同學聚會時候出的這段插曲,并沒有傳到范英的耳朵里去。所以,當第二天上午楊海帆、陳抒涵二人出現在范英的餛飩攤子跟前時,范英依然天真地相信陳抒涵是來學做餛飩的,給予了他們熱情的接待。
“這是我愛人杜俊彬,這是我女兒燕子。燕子,叫叔叔阿姨好。”
范英的餛飩攤子就擺在她家門口,陳抒涵掐好了時間,趕在早餐時間過后再來拜訪,這樣就不會影響范英做生意了。范英沒有請客人進家里坐,因為她家總共也只有20幾平米的面積,住著她一家三口以及公公婆婆,實在是沒有落腳的地方了。她只能搬過來幾把供客人們吃飯時候坐的竹椅子,招呼楊海帆他們坐在門口。她丈夫杜俊彬也撐著一支拐杖過來坐下陪客,楊海帆和陳抒涵都注意到,杜俊彬的一條褲管下半截是空空蕩蕩的。
“你們吃早飯了嗎?”給客人倒上茶水之后,范英問道。
陳抒涵笑道:“范姐,我今天是專門來向你學做餛飩的,所以特意沒有吃早飯呢,就是想看看范姐的手藝。”
范英很是高興,陳抒涵能夠有這個表示,說明她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時下社會上對個體戶還是有些歧視的,范英對此也有些敏感。陳抒涵留著肚子來吃范英的餛飩,這是很給面子的表現了。當然了,在范英想來,陳抒涵也是個做餐飲的個體戶,想必也是與自己同命相憐吧。
“是嗎,那正好,我這就給你們倆下餛飩去。”范英說著便開始系圍裙。
“范姐,也給我一個圍裙,我給你搭把手吧。”陳抒涵說道。
兩個男人坐在原處聊著天,范英帶著陳抒涵來到了餛飩攤子前,開始做餛飩。其實做兩個人分量的餛飩,根本用不著什么幫手,范英知道陳抒涵是想學手藝,便給了她幾塊餛飩皮,自己另外拿了一塊,開始給她講解包餛飩的技巧,又詳細說了調餡的一些訣竅。
陳抒涵其實也是會包餛飩的,聽了范英的介紹,當下也不藏拙,手腳麻利地包了起來。范英看著她的動作,笑道:“小陳原來也是個行家呢。”
陳抒涵道:“我那個小店也賣餛飩的,我也是慢慢練出來的。我們江南省的餛飩包法和浦江的不太一樣,我覺得范姐包的方法更好一些。”
“嗯嗯,其實是各有千秋吧。”范英謙虛地說道。
不一會,20幾個餛飩就包好了,范英把餛飩下鍋煮好,用兩個碗盛出來,擺到小桌上。楊海帆和陳抒涵也不客氣,各自抄起湯匙吃了起來。
“嗯嗯,好吃,好吃!”
楊海帆剛吃了一個,便忙不迭地夸獎起來。
“真的很好吃,這個餡調得真好,面也搟得好,勁道。”陳抒涵從專業的角度評價道。
“比你們店里的好吃。”楊海帆說道。
“是嗎?”陳抒涵眉毛一揚,給了楊海帆一個白眼。
范英打著圓場道:“海帆,你怎么說話的?”
楊海帆倒似乎是沒有懼內的毛病,他笑著說道:“實事求是嘛,抒涵,你們店里的餛飩真的不如范英做的好吃。我剛才和老杜聊天,聽他說,范英的手藝是在知青點里學的,是有過名師指點的。”
范英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的確是跟一個師傅學過,他是德月樓的面點師,水平很高的。他那時候下放在農村,在知青點的食堂里當大廚,我這些手藝都是他教的。”
“是嗎?”陳抒涵有些驚訝,她說道:“對了,范姐,我記得你說過你這里還賣糕點的,能不能拿幾塊讓我和海帆解解饞?”
范英覺得有些意外,幾塊面點當然不算個啥,陳抒涵想吃也說得過去。但雙方畢竟只是第二次見面,這樣直截了當地討東西吃,是不是顯得有些太自來熟了?陳抒涵給她的印象,并不是那種大大咧咧、不知進退的人,所以這樣的要求就愈發讓人覺得奇怪了。
心里雖是這樣想,范英還是很熱情地回屋里用盤子裝來了幾塊做好的糕點,放在陳抒涵面前,抱歉地說道:“你看,你不提我都忘了。這是我做的一些點心,怕放壞了,所以做得不多。”
陳抒涵沒有一點客氣的表現,她把每種點心都掰成兩半,一半遞給楊海帆,一半自己慢慢地品著。吃著吃著,她的眼睛亮了起來,臉上也綻出了笑容。
“抒涵,我看范英比大餐廳里的專業面點師也不差啊。”楊海帆看出了陳抒涵的意思,對她說道。
陳抒涵道:“豈止是不差,我們店里那兩個面點師,和范姐一比,簡直就是學徒的水平了。”
“瞧你們說的…咦,你說你店里有兩個面點師?”范英剛想謙虛一句,忽然覺得陳抒涵話里透出的味道不對,不是說好是個個體戶的嗎?怎么店里光是面點師就有兩個?那這個店,怕不得有一兩百平的面積?這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個體戶了。
“范姐,昨天太匆忙了,也沒顧得上和你聊一下我的情況。”陳抒涵道,“我是80年的時候在南江新嶺開了一個小飯館,那個飯館是我當知青的時候認識的一個朋友投的資,我在里面占了一點股份。這兩年,飯館做得還不錯,現在在新嶺有一家總店和一家分店,加起來有2000平米的面積。”
“2000平米!”范英眼都直了,自己這個餛飩攤子,連10平米都沒有,人家居然有2000平米的面積,虧自己還覺得人家是和自己一樣的小個體戶。再聯想到昨天晚上曹香梅在陳抒涵面前頤指氣使的嘴臉,范英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離譜了。
“范姐,其實我和海帆今天到你家來,是有事想求你。原來不知道范姐的面點做得這么好,現在知道了,這件事我就更得拜托范姐了。”陳抒涵用真誠的口吻說道。
范英懵懵懂懂地問道:“小陳,你這是哪里話,你這么大的一個老板,怎么可能會有事要求我呢?我和我家俊彬,啥本事也沒有啊。”
陳抒涵指了指面前的點心,說道:“誰說范姐沒本事,光這些點心,范姐就可以當一個面點經理,專門負責面點制作。”
范英苦笑著搖搖頭,又嘆了口氣,道:“小陳太夸我了。再說,你那個店如果是在浦江就好了,我或許可以去當個面點師。可你們是在新嶺,離得太遠了。”
陳抒涵笑道:“范姐,這就是我要說的事情了。我那個春天酒樓,今年就打算在浦江開一個分店,地方都已經初步選好了,只等著過完年,我就去和對方談租樓的事情。那幢樓在淮海路邊上,有2000多平米,差不多符合我們的要求。”
“你要在浦江開一個2000多平米的分店?那…那得花多少錢啊。”范英失聲道。
“前期的租金,加上裝修,再加上雇人,差不多要花200萬的樣子吧。”陳抒涵道。
范英和杜俊彬兩口子的眼睛都直了,200多萬,這是他們難以想象的一個數字。這些年,隨著政策逐步放開,社會上也出現了不少大款,家產幾百萬的事情,他們也聽說過一些,但那些土豪與他們的生活圈子離得太遠了,讓他們根本就沒有什么真切的感覺。可現在,一個土豪就坐在他們面前,吃著他們的餛飩和糕點,輕描淡寫地說著200多萬這樣的生意。
“這事…我能幫上什么忙呢?”范英只覺得自己已經矮了一大截,說話都有些怯意了。她在曹香梅面前沒有什么自卑感,那是因為曹香梅雖說在外企工作,工資高一點,但與他們這些人并沒有什么特別大的落差。可陳抒涵這種情況完全不同啊,有個詞怎么說的,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陳抒涵道:“范姐,我原來的打算,是想請你到我們的浦江分店去當一個行政經理,其實主要的任務就是監督一下分店的經營。你是海帆的同學,海帆說你是個可信任的朋友,有你在店里盯著,我就能夠放心了。剛才吃了你做的餛飩和糕點,我改了主意,想聘你當這個分店的面點經理,同時還要分管整個店的后廚,前面說的監督整個店的經營的事情也不變。這些事情比較多,也比較辛苦,我初步開個價,一個月工資500塊錢,范姐覺得能接受嗎?”8)
,歡迎訪問大家讀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