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嚴格地說,和楊海帆兩口子還有一點點的關系。剛才,曹香梅跑去向陳抒涵炫耀自己的地位,沒能得逞,讓她覺得很沒面子。于是,她便跑到其他同學那里繼續她的表演,吹噓她所在的外企如何如何牛叉。
要表演自然就需要找到道具,不知怎的,曹香梅就談起大家正在喝的葡萄酒了,非說國產葡萄酒又澀又膩,沒有人家法國人的葡萄酒好喝,并當場要求服務員拿兩瓶法國葡萄酒來給大家開開眼界。
負責操辦這次聚會的班長趕緊阻止,說這次大家交的錢有限,菜肴和酒水都是精心計算過的,如果加兩瓶酒,費用就超支了。曹香梅也是多喝了兩杯,腦子有點暈,當即拍著胸脯說道:“這有什么,不夠的地方我多出一點就是了,不就是兩瓶酒嗎,我們公司光年終獎就發了200多塊的,就當請老同學喝點洋酒,開開洋葷好了。”
話說到這個程度,班長也沒法說啥了。服務員遞上酒水單,曹香梅看著一串洋文也分不清楚誰跟誰是怎么回事,便說道:“我上次喝過一種叫雷米馬丁的法國葡萄酒,蠻爽口的,就上那種好了。”
“雷米馬丁…”服務員有些猶豫,“女士,那酒比較貴。”
“我當然知道貴啦,法國葡萄酒當然貴的啦!”曹香梅驕傲地說道,“要兩瓶!”
于是,兩瓶雷米馬丁便被送來了,別致的酒瓶和滿瓶子的洋文讓一干見過一些世面的浦江人也都嘖嘖連聲。每個同學,包括那些不太喝酒的同學,都品嘗了一小杯,雖然大多數人并不能分辨出洋酒和國產葡萄酒之間的區別,但還是很給了曹香梅一些恭維。
臨到要結賬的時候,問題就出來了。賬單上一下子多出來800多塊錢,讓班長傻了眼。這次聚會,連同學帶家屬,來了60多人,每人交20元,也就是不到1300元的樣子。班長是個精細人,點酒點菜都是做過計算的,確保不會超支。誰曾想,最終的賬單卻達到了2100多元,這就要了親命了。
聚會超支,一般的規矩就是讓大家再補交一點錢。如果是差個一塊兩塊的,大家補一補也無所謂,但800多塊錢攤到每人頭上就是10幾塊,誰平白無故樂意這么交?尤其是那些帶了老婆或者老公來的,原本交的錢就多,這一下還要追回20多塊,肯定不能接受的。
班長一查賬單,便發現問題所在了。其他的酒水菜品都沒問題,唯一出問題的,就是曹香梅點的那兩瓶洋酒,每瓶酒的價格居然高達400多塊錢,合著一小杯就是10幾塊。也就是說,超支的部分,就是大家每人喝的那一小杯洋酒。
最傻眼的自然就是曹香梅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裝叉點的那兩瓶酒,居然會貴到這個程度,這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力了。她分明記得,公司里有一位日本派過來的職員為了泡她,曾帶她去過一家館子吃飯,點了一種法國葡萄酒,據說就是什么雷米馬丁公司出產的,一瓶才10幾塊錢,這里的雷米馬丁怎么會貴成這個樣子?其實,服務員把酒送上來的時候,她也閃過一點疑慮,因為這兩瓶酒的酒瓶子和她上次喝的那種差異挺大的,看著就像是很高檔的樣子,可再高檔,價錢也不能差這么多吧?
“你們宰人!”曹香梅指著服務員的鼻子怒斥道,事情是她惹起來的,而且她還放出了豪言,說超支部分由她承擔,可誰知道會超這么多呢?她原本只想拍30塊錢出來裝個叉,結果裝成傻叉了。現在賴賬也來不及了,讓同學再交錢恐怕也做不到,這可讓她怎么辦呢。
服務員哭笑不得,同時也暗暗懊悔自己剛才沒有多說一句。作為一家高檔餐廳的服務員,他見過的大款多了,能夠一擲千金的大有人在。在這些大款面前,你是不能隨便說酒水價格的,充其量提醒一下價格比較貴,對方如果不介意,你就不能再說啥了,否則就會讓客人不高興。剛才這位女士氣焰囂張,顯然是不差錢的樣子,自己也不便說出價格來。誰曾想是對方擺了個烏龍,現在沒法收場了。
“女士,人頭馬就是這個價錢,我們店里的價錢,比別家店還低一些呢。”
“人頭馬?我要的是雷米馬丁啊。”
“是的,這是雷米馬丁葡萄酒的俗稱。”
“可是,我過去喝過一種法國葡萄酒,人家說是雷米馬丁公司出產的,一瓶只要十幾塊錢…”
曹香梅慌了,她可以不知道雷米馬丁是怎么回事,可人頭馬她是聽說過的啊,那可是時下土豪裝叉的專屬奢侈品牌,那價錢高得根本不是她這個級別的白領能夠問津的。可上次那個她傍上的“皇軍”請她喝的,分明就是雷米馬丁公司產的,那小鬼子還專門向她吹噓過一番這家公司如何如何牛,她怎么可能記錯呢?
這時候,餐廳的大堂經理也被驚動了,過來了解情況。曹香梅和服務員各自說了一遍,大堂經理也是一臉無奈,心說這是哪來的一個土鱉,明明囊中羞澀,還要點人頭馬,而且一點就是兩瓶,真把自己當成大款了?
“現在怎么辦?”
楊海帆聽同學說過原委,問道。
同學冷笑道:“曹香梅想裝闊氣,那就讓她裝好啦,反正我的20塊錢已經交過了,要讓我加錢是做不到的。現在曹香梅拉著大家說每個人都喝了那酒,不能讓她一個人出錢,我看班長也是兩頭為難了。”
“呵呵,這就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楊海帆幸災樂禍地說道。
“海帆,咱們過去看看吧。”陳抒涵拽了一下楊海帆,說道。
楊海帆詫異道:“咱們去干什么?反正如果班長說要大家加錢,咱們也加就是了。事情是曹香梅惹出來的,讓她自己收拾去。”
陳抒涵搖頭道:“畢竟是同學聚會,搞得不歡而散也不好。”
“唉,我就知道你心軟。”楊海帆假意嘆了口氣,帶著陳抒涵向正在爭吵的那個地方走去。其實,楊海帆自己也不希望看到這次聚會鬧得不愉快,他剛才那樣說,純粹是顧慮到陳抒涵的想法,他覺得,陳抒涵或許是希望看到曹香梅出丑的,豈料陳抒涵會有這樣的胸懷。
二人來到人群里,見曹香梅已經兩眼發紅了,聲音也有些嘶啞,全然沒有了剛才那副趾高氣揚的架式。班長和大堂經理站在旁邊,都是滿臉苦相,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至于三三兩兩聚在旁邊的同學,則是眼里都帶著鄙夷之色,同時多少還有一些忐忑。大家都擔心,如果這個裝叉的娘們掏不出錢來,自己是不是真的得再交一筆錢了。大家畢竟也都是有身份的人,總不能真的吃霸王餐吧。
“班長,怎么回事?”楊海帆擠上前,向班長問道。
班長簡單地說了兩句,曹香梅搶著說道:“明明就是餐廳宰人,我過去也喝過雷米馬丁的,根本就沒這么貴!我喝的那種,一瓶也就是十幾塊錢。”
“這不可能,雷米馬丁絕對不可能這么便宜。”大堂經理說道。
陳抒涵笑了笑,問道:“小曹,你喝的那種,是不是那種普通的葡萄酒瓶子裝的?”
“是啊,可我朋友說了,那就是法國葡萄酒,是雷米馬丁公司生產的。”曹香梅應道。
陳抒涵轉頭向大堂經理說道:“經理,我們這位同學說的,可能是王朝干白。”
“王朝干白?”大堂經理愣了一下,嘿嘿地冷笑起來:“還真是,我怎么沒想到呢…嘖嘖,原來是這么個法國葡萄酒。”
能夠把王朝干紅說成雷米馬丁,也就是曹香梅的那位“皇軍”男友才干得出來的事情了。要嚴格地說起來,他也還真沒撒謊,因為國內市場價8元一瓶的王朝牌半干型白葡萄酒,的確是由津門市和法國雷米馬丁公司合資生產的,原料是國內引種的法國葡萄,用的設備也是國外進口的,品質頗為不錯,還得過萊比錫金獎,在國內市場上也算是高檔葡萄酒之列了。估計那位“皇軍”也沒打算在曹香梅身上花太多的本錢,請她吃飯的時候點了一瓶王朝干白,然后愣說是法國雷米馬丁的葡萄酒,把這個傻娘們給忽悠了。
“原來她喝過的是王朝干白?我還以為是什么真的法國葡萄酒呢。”
“切,喝過一回王朝干白都拿出來吹牛,真是個鄉下人。”
“這還在外企上班呢,不知道是哪家外企,不要太丟人哦…”
周圍的同學紛紛議論了起來,大家特意也沒有控制住音量,就是想讓曹香梅聽到。曹香梅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站在那里臉脹得通紅,恨不得都要找條地縫鉆進去了。
“可是,剛才這位女士并沒有說是王朝干白,她說的就是雷米馬丁,而且要法國原裝的,…這個錯誤,并不在我們這方。”大堂經理向陳抒涵說道。
陳抒涵點點頭,道:“是的,是我們同學弄錯了。現在酒已經喝了,我們肯定不能不認賬。不過,經理,能不能麻煩你向你們領導請示一下,給我一個面子,我們今天的消費,給我們算個成本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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