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裝辦的這一次招標,刷新了很多人的三觀。一些業內大牛慘遭淘汰,而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字輩卻獲得到了資助。海東省一家名叫“山研化工裝備技術服務公司”的民營企業居然也拿到了一個課題,而且此事還登上了報紙,惹得許多在體制內不得志的科研人員心癢難耐。好幾家業內響當當的研究院因為申請的課題水平太低,連一個項目都沒有拿到,被各自的上級機關好一通批評,許多大腕都鬧了個灰頭土臉。
來自于方方面面的說情和抱怨讓經委和重裝辦都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吳仕燦更是焦頭爛額,揚言要和他割袍斷義的老朋友不下二十人,如果這種古老風俗沒有在破四舊的時候被破掉的話,吳仕燦早就衣不蔽體了。當然,積極的影響也是有的,畢竟圈里的人都不傻,知道那些被淘汰的項目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被資助的項目有多大價值。許多人都意識到,重裝辦做事是認真的,也是公正的,除了那些不要臉的學閥之外,大多數人還是愿意看到一個公正的評價機制的。
京城工業大學的金屬材料專家蔡興泉也參加了這次招標,他申請的“萬噸氨合成塔厚壁壓力容器焊接工藝研究”課題獲得了基金的資助。按照項目招標要求,他要在兩年內完成sa5o813和15r異種鋼的焊接工藝評定、焊接冷裂紋敏感性、焊接接頭回火脆性、焊后熱處理規范選擇等方面的研究,涉及到許多國際先進技術的消化吸收和再開,難度不小,同時也有著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價值。
接到項目資助的通知之后,蔡興泉馬上開始組建自己的課題組。他邀請了好幾位系里的老師加盟,又組織了十幾名博士、碩士研究生作為研究助手。看著整理好的課題組名單,蔡興泉總覺得還有一些欠缺,坐在辦公室里,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時候,一名學生在門外通報道:“蔡老師,有人找您。”
“哦,那就請他進來。”蔡興泉收起名單,隨口吩咐道。
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笑呵呵地向蔡興泉打著招呼:“蔡教授還記得我嗎?”
“你是…”蔡興泉愣了一下,旋即就想起來了,不由得站起身迎上前,一邊與對方握手,一邊笑著說道:“哦,你不是重裝辦的馮處長嗎,今天怎么有空到工業大學來了,是有什么指示嗎?”
來訪的正是馮嘯辰,蔡興泉去重裝辦答辯的時候與他見過面。因為馮嘯辰顯得很年輕,卻已經是副處長,所以蔡興泉對他有些印象。見馮嘯辰到自己辦公室來,蔡興泉有些詫異,還以為對方是來檢查工作的。
馮嘯辰與蔡興泉握過手,在蔡興泉的招呼下坐了下來,然后笑著解釋道:“我今天是到你們科技處去聯系工作的,主要是落實一下工業大學承接的幾個項目的條件保障問題。剛從科技處出來,路過你們材料系,就專程過來拜訪一下蔡教授了,蔡教授不會怪我太唐突?”
“哪里哪里,我們隨時都歡迎馮處長來檢查工作呢。”蔡興泉應道,心里卻依然在嘀咕著,對方的來意到底是什么呢?
“我到蔡教授這里來,主要是來了解一下蔡教授承接我們的課題有沒有什么困難重裝辦能夠幫蔡教授提供點什么條件。此外嘛,就是有點私事,想請蔡教授幫忙。”馮嘯辰笑呵呵地說道。
“困難嘛,肯定會有不少的,不過目前課題研究還沒有開始,也不好說需要重裝辦提供什么幫助,以后遇到具體困難了,我們肯定會去麻煩馮處長的。至于說馮處長說的私事,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如果是在我能力范圍內的,肯定義不容辭。”
蔡興泉不明就里,只能敷衍著回答道。在他的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快,馮嘯辰這種走后門的方式,實在是有些太囂張了。自己剛剛接了重裝辦的課題,他就找上門來讓自己幫忙解決私事,這個年輕人就如此不計較自己的小節嗎?
他嘴里說著義不容辭,心里卻有另外的盤算。如果馮嘯辰說的私事無傷大雅,不是什么特別原則性的問題,他出于與重裝辦第一次合作的考慮,也就順手幫他解決了。但如果馮嘯辰的要求太過分,他則非但不會幫忙,還得向重裝辦的領導反映一下,讓重裝辦好好打擊一下這種不正之風。
馮嘯辰像是沒有聽出蔡興泉話里的不悅一般,自顧自地問道:“蔡教授,我記得您負責的課題是厚壁壓力容器的焊接工藝問題,這種課題免不了需要做焊接實驗?不知道您的課題組里,有沒有合適的電焊工呢?”
電焊工?
蔡興泉心中一凜,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想到的欠缺是什么了。沒錯,要做厚壁壓力容器的焊接工藝研究,他的課題組里的確需要一名技術過硬的電焊工。他自己和他的幾個學生都是會用電焊的,但技術上只能說是勉強過關而已,算不上是熟練工。他要開一種新的焊接工藝,實驗過程中電焊工的技術非常重要,如果電焊工不能準確地領會工藝要求,高質量地完成工作,他就無法判斷焊接中出現的問題到底是理論上的缺陷,還是電焊工操作上的不足。
他剛剛組建的課題組中,做理論研究的,做實驗設計的,做結果分析的,都已經有了,偏偏就缺一名能夠完成實驗要求的優秀焊工,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大的缺陷。
“馮處長提醒得太及時了,我們課題組里,的確是缺一名優秀的電焊工!”蔡興泉高興地說道,話一出口,他馬上又感覺到了不對,馮嘯辰并不是專門來向他提醒這件事的,而是來求他幫忙的,那就意味著…
“我想向蔡教授推薦一個親戚,不知可以了。”
果然,馮嘯辰的后一句話便讓蔡興泉感到為難了。
“馮處長的親戚是電焊工?”
“是的。”
“水平怎么樣?”
“非常優秀。”
“多大歲數了。”
“2o歲。”
“2o歲…”蔡興泉咧了咧嘴,這也未免太年輕了?這么年輕能有多高的技術,不會是想到自己的課題組里來鍍鍍金的?他心里滿是不快,臉上則帶著冷冷的笑容,說道:“馮處長,課題組的事情,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還得聽學校的。電焊工這件事,我想我們還是到校辦工廠去請個師傅來幫忙,就不麻煩馮處長的親戚了。”
馮嘯辰笑嘻嘻地道:“蔡教授,您就不問問這位電焊工的名字嗎?”
“名字?”蔡興泉有些詫異,“怎么,我認識嗎?”
“杜曉迪。”馮嘯辰抖開了一直藏著的包袱。
“杜曉迪!”蔡興泉眼睛驀然亮了起來,他盯著馮嘯辰,不敢相信地問道:“你說的,是通原鍋爐廠的那個杜曉迪?那個小丫頭?”
馮嘯辰笑道:“除了她還能是誰?她可告訴過我,說蔡教授一直都想認她做干閨女呢。”
“什么叫一直想,她就是我干閨女好不好!”蔡興泉滿臉的皺紋都笑得舒展開了,他用回憶的口吻說道:“我認識她,應該是8o年的事情了,那次松江省的躍馬河特大橋搶修,我在現場負責設計焊接方案,她是跟她師傅一起去的。我給他們講解,她理解得最快,悟性非常強。后來,她一個人鉆到鋼梁里面去焊的仰焊,全是一級焊縫。
再后來,好像是前年,鐵道部有輛鉗夾車出了故障,正好讓她趕上了。當時機械部的同志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杜曉迪這個人,她的技術怎么樣。我跟他們說了,別人的技術我不敢打包票,杜曉迪搞焊接是絕對沒問題的。”
“然后呢?”馮嘯辰笑著問道。
“然后?”蔡興泉遺憾地搖搖頭,道,“然后我還真的就再沒聽到她的消息了。我一直說找個出差的機會到通原去看看她,結果總找不著機會。這一轉眼,也兩年多了呢。對了,馮處長,剛才你說她是你的親戚,你們是什么親戚?”
“她是我的女朋友,算親戚嗎?”馮嘯辰應道。
“女朋友?”蔡興泉一怔之下,便哈哈笑了起來,說道:“難怪,難怪,也只有馮處長這樣年輕有為的小伙子,才配得上曉迪。你剛才怎么不說呢,是不是耍我這個老頭子玩呢!”
馮嘯辰裝出老實的樣子,說道:“我這不是怕蔡教授堅持原則,不同意接收嗎?”
“同意,完全同意!”蔡興泉連聲說道,好像怕馮嘯辰反悔一般,“不瞞馮處長說,我剛才就在擔心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電焊工呢,我哪想得到曉迪啊,她畢竟遠在松江省嘛。怎么,她現在已經調到京城來工作了嗎?”
馮嘯辰道:“沒有,她還在松江。不過,我和她現在已經確定了關系,總是這樣牛郎織女的,也不好。所以我想請蔡教授幫個忙,讓她加入到您的課題組里來,這樣她就有理由到京城來工作了。您這也算是成全了一樁姻緣是不是?”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