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河渡銅礦是一個大型銅礦,位于湖西省的西部山區。
從湖西省會振山市到紅河渡有鐵路相通,但卻只有兩趟慢車。馮嘯辰在羅丘出之前,給紅河渡礦務局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對方告訴他,會專門安排一輛小車到振山去接他,省得他在擁擠的慢車上受煎熬。
“小馮,你可算是到了!”
馮嘯辰在振山站剛走下火車,迎面就撞上了先他一步到達湖西省的王根基。王根基哈哈笑著,直接給了他一個熊抱,很是親熱的樣子。
“老王,你怎么也到振山來了?不會是專門來迎接我的吧?”馮嘯辰與王根基握了一下手,笑著問道。
在馮嘯辰去羅冶考察的時候,王根基已經先去了紅河渡銅礦。兩個人原本是約好在紅河渡碰面的,沒曾想王根基居然也跑到振山來了。
聽到馮嘯辰的問話,王根基臉上露出一個苦笑,他擺擺手道:“唉,一言難盡,算了,這事一會再說。我先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紅礦辦公室的熊主任,她才是專程來迎接你的。”
馮嘯辰順著王根基的指示轉過頭去,面前出現了一位體態豐滿、頗有幾分姿色的少婦。她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走上前向馮嘯辰伸出一只手,說道:“馮處長,你好,我是紅河渡礦務局辦公室副主任熊小芳,是受我們鄒局長的指派來接馮處長的,非常歡迎馮處長到我們紅河渡來指導工作。”
“不敢不敢,我是來向大家學習的。”馮嘯辰握住熊小芳那柔若無骨的手,謙虛地說道。
“馮處長,從振山到我們紅河渡,開車要八個小時,今天已經太晚了,咱們還是先到辦事處去住下吧。鄒局長已經交代過了,讓我告訴你,不要著急,在振山休息幾天再說。如果馮處長和王處長想去看看我們湖西省的名勝,我也可以給你們安排一下。”熊道。
馮嘯辰道:“客隨主便,具體怎么安排合適,由熊主任說了算。不過,參觀名勝的事情就算了,我們主要是來工作的嘛。”
熊小芳笑道:“哈哈哈哈,京城來的領導果然工作作風過硬,非常值得我們學習啊。不過,工作再忙,也要勞逸結合嘛。這樣吧,咱們先去辦事處,等到有空的時候,我再陪兩位處長去逛逛我們這里的幾處名勝,雖然比不上京城的故宮、長城,倒也是有一些南方特色的。”
大家說著這些沒營養的話,在熊小芳的引導下上了紅河渡礦務局的車,來到了礦務局駐振山市的辦事處。辦事處的規模不小,有好幾幢兩層的小樓,圍成一個院子,院子的面積足有十幾畝大小。據熊,辦事處除了負責礦務局領導來振山辦事時候的接待工作之外,也要為紅礦各個部門提供服務。有時候礦務局的運輸車隊路過振山,也會到辦事處來休息,這個院子足夠停下2o輛大貨車。
到了辦事處,開房間休息、便宴招待之類的事情,自不必細說了。一切消停下來之后,馮嘯辰回到自己的房間,王根基跟在他身后也進了房間。關上房門之后,王根基一屁股坐在沙上,緊接著便出了一聲長嘆。
“唉,小馮,你可算是來了,我可盼了你好幾天了。”
王根基期期艾艾地說道,那眼神里透出的曖昧味道,讓馮嘯辰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自從上次一道去秦重出差之后,王根基就把馮嘯辰當成了自己在重裝辦里最親密的小伙伴,甚至隱隱有把馮嘯辰視為自家老大的意思。王根基的歲數比馮嘯辰大了十歲,家庭背景也很硬,平日里頗有一些驕嬌二氣。不過在見識了馮嘯辰的能耐之后,他就完全折服了,在誰面前裝牛氣,也不敢在馮嘯辰面前裝。
像王根基這種二世祖,從小到大都沒經歷過什么挫折,算是沒長大的孩子。這種人一方面容易桀驁不馴,另一方面又特別容易對強者產生依賴感。馮嘯辰在王根基面前,便是一個這樣的強者,王根基遇到麻煩事情的時候,總會先想到向馮嘯辰求助。
這一次,羅翔飛派馮嘯辰和王根基兩個人一起去紅河渡解決接收國產自卸車的事情。馮嘯辰先去了羅冶,考察自卸車國產化的情況,王根基則是只身一人來到了紅河渡。王根基原來的打算很美好,他覺得鄒秉政是個老革命,只要他搬出一些老關系來,鄒秉政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會答應自卸車這件事。誰曾想,鄒秉政這家伙油鹽不浸,王根基軟磨硬耗了好幾天,也沒個效果,讓他郁悶不已。
“他是什么理由呢?”
聽王根基講完在紅河渡的情況,馮嘯辰問道。對于這個結果,馮嘯辰并不感到意外,在此前,冷飛云、王偉龍等人都已經來做過工作的,羅翔飛也給鄒秉政打過電話,鄒秉政都沒有松口。像這樣一個人,王根基希望憑借顯擺一下家族背景就讓他屈服,實在是想得太簡單了。
“什么理由,就是說國產貨不可靠唄。”王根基憤憤然地說道,“他說了,國家派他到紅河渡銅礦來,是讓他多采礦,滿足國家需要。除了國家利益之外,誰的面子他都不看。除非國家把他這個礦務局局長的職務撤了,否則他是絕對不會答應接收羅冶那批國產車的。”
“他真有這么硬氣嗎?”馮嘯辰好奇地問道。
王根基點點頭道:“老頭子的確是個老革命,特喵地比我家老爺子還要革命得多。我家老爺子多少還會照顧一下老關系,這個姓鄒的老梆子,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馮嘯辰不以為然地說道:“沒準他只是對你的關系不感興趣呢?你憑什么認為他對誰的面子都不在乎?難道他就沒有什么私心嗎?”
王根基堅定地搖搖頭道:“沒有,這老家伙除了生產之外,六親不認。這么說吧,你還記得你今天是坐什么車到辦事處來的嗎?”
“車?”馮嘯辰有些詫異,他回想了一下,說道:“不就是吉普車嗎?有什么特別的?”
“這還不特別?”王根基道,“你見過哪個這么大的單位辦事處還用吉普車的?”
“呃…”馮嘯辰有些語塞了。這兩年,國家一直在搞簡政放權,地方和企業的自主權不斷增加,原來控制得很緊的汽車進口也被放松了,許多有錢的單位趁機把老舊的國產吉普車都換成了進口的小轎車。
紅河渡銅礦生產的礦石,大部分都是用于出口換匯的,而銅礦的生產設備則有相當部分來自于國外。盡管這些進出口業務都是由專門的貿易公司負責的,但作為近水樓臺,紅河渡礦務局要想從國外進口幾輛小轎車,實在是很容易的事情,隨便找個什么理由也就能夠辦到了。
如果換成其他的一個單位,有這樣的機會,至少會把領導的座車以及辦事處的接待用車換成進口車,比如林北重機的廠長冷柄國坐的就是一輛進口的皇冠車,其駐京采購站也換了一輛菲亞特,原來的國產吉普就只是給吳錫民這樣的小干部用用了。
馮嘯辰到紅河渡來聯系工作,算是上級部門的領導,從礦務局專門派一名辦公室副主任來迎接這一點看,也知道他們對馮嘯辰還是比較尊重的,沒有刻意冷落他的意思。在這種情況下,辦事處派出的車子也只是吉普,就足以說明他們并沒有配備進口小汽車。
“老鄒自己坐的就是一輛吉普。”王根基補充道,“紅河渡礦務局的那幾幢辦公樓,還是蘇聯人在的時候建的,現在都已經破破爛爛了,可老鄒就是不同意翻建,連修繕一下都不肯。他說了,國家的錢一分一毫也不能浪費,用于改善職工生活的錢可以花,但用于領導享受方面,多花一分錢都是對人民的犯罪。”
“這真是他說的!”馮嘯辰瞠目結舌。這種話,哪個領導也會說幾句的,但說歸說,該改善一下辦公環境的時候,這些領導都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照王根基的敘述,這個鄒秉政可不是簡單說說而已,他是真的做到了兩袖清風了。
“既然是這樣,熊要安排我們去參觀名勝?”馮嘯辰有些不相信地向王根基問道。
王根基撇著嘴道:“這都是老鄒的心眼。今天幸好你沒答應,如果你答應了,熊小芳帶著咱們倆去那幾個地方轉一圈,回頭老鄒就敢把這事捅到經委去,說我們吃拿卡要,讓經委把咱們倆給弄回去。”
“至于有這么大的仇嗎?”馮嘯辰咧著嘴道。中央的干部到下面的企業去調研,接受一點吃喝宴請啥的,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這種事大家都清楚,但卻是絕對不能拿出來公開說的。如果鄒秉政真的像王根基說的那樣,先讓熊小芳邀請他們倆去參觀名勝,再以此為理由向經委舉報他們,這就是裸的坑人了。自己與鄒秉政也是無冤無仇,他至于這樣下黑手嗎?
王根基也知道自己說得太夸張了,他解釋道:“對咱們倆怎么樣,我不敢說。不過,我在紅河渡聽人說了,過去曾經有部委的官員到紅河渡來,提了一些分外的要求,老鄒就真的把他們給告了,弄得幾個干部灰溜溜的。”
“看來,對這位老先生,咱們還真得多個心眼啊。”馮嘯辰心有余悸地說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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