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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偉龍對馮嘯辰的性格頗為了解,當下也就不再和他客氣,而是把他領到了自卸車的旁邊,給他介紹眾人正在處理的故障。
故障是出在右側后方的電動輪上,是電動輪中的輪邊減速器齒輪發生了斷齒。
電動輪車的工作原理是用柴油機發電,然后把電力傳送到每個輪子上。輪子里有一套電動機和相應的傳動裝置,能夠帶動輪子旋轉,驅動車輛前進。
電動輪車的動力是通過電能傳送的,結構比機械傳動的車輛要簡單得多,維護起來也更為容易。由于車輪中的電動機工作狀態的控制比較簡單,可以隨著坡度、載荷、車速等的變化而隨時改變,因此發動機的效率更高。此外,在牽引和制動等方面,電動輪車也有機械傳動無法比擬的優點。
電動輪內部的驅動系統包括電動機和輪邊減速器,后者的作用是將電動機的動力減速增扭傳遞到輪轂,驅動車輪轉動。對于120噸電動輪自卸車來說,由于自重大,加之礦區路況復雜,輪邊減速器的齒輪機構一直處于高溫、高脈動載荷以及潤滑較差的工作環境下,非常容易損壞。這一次王偉龍他們正在處理的,就是輪邊減速器的故障。
“是行星輪的輪齒折斷,算上這一次,這樣的故障總共已經發生過七次了。”王偉龍說道。
“原因找著了嗎?”馮嘯辰隨口問道。
“正在找呢。”王偉龍道,“你看那個有點白頭發的沒有,他是我們廠的工程師,叫陳邦鵬,就是專門搞減速器的。其實他歲數和我差不多,就是為了琢磨這個減速器的事情,這兩年生生把頭發給熬白了。”
“欽佩。”馮嘯辰說道。他認出這位陳邦鵬正是剛才不樂意鼓掌的那幾個人之一,估計是因為有些技術,所以不喜歡趨炎附勢。對于這種純粹的技術宅,馮嘯辰一向是不太在意他們的態度的,他知道這些人眼里只有專業技術,其他的都不喜歡。要和這些人做朋友也很容易,那就是在技術上折服他們,否則你在他們眼里就只是一個路人甲了。
“陳工,還沒找出原因嗎?”馮嘯辰走上前,蹲在陳邦鵬的旁邊,跟著他一起觀察那個折斷的輪齒。
陳邦鵬扭頭看了馮嘯辰一眼,哼了一聲,道:“馮處長經驗豐富,要不給我們講講,這個輪齒為什么會斷?”
“老陳!你怎么能這樣說話呢!”王偉龍在旁邊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陳邦鵬這話明顯是在挑釁。人家馮嘯辰剛剛給送了肉和蛋來,你不表示感動也就罷了,還這樣陰陽怪氣地說話,實在有些不識好歹了。
陳邦鵬對馮嘯辰的態度也是緣于一股莫名的邪火。其實,自從發現減速器一而再、再而三地斷齒,陳邦鵬的脾氣就變得很壞了,跟團隊里的自己人也時不時要發發飚,只是大家都習慣于他的脾氣,沒有和他計較而已。
剛才嚴福生陪著馮嘯辰過來,如此高調地宣揚馮嘯辰的功勞,讓處于郁悶之中的陳邦鵬更覺不爽。嚴福生和王偉龍都聲稱馮嘯辰是自掏腰包給大家買了肉蛋和雞,這一點陳邦鵬是絕對不相信的,他覺得馮嘯辰肯定是拿著公款在做自己的秀,再加上聽說馮嘯辰年紀輕輕就是一個副處長,就更讓陳邦鵬覺得不屑了:
尼瑪,這個副處長肯定是成天這樣作秀掙來的,老子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靠著吹牛拍馬升上去的官了,一副少年得志的猖狂模樣,我呸!
當著眾人的面,陳邦鵬當然不能直接把這種情緒說出來,甚至在大家鼓掌的時候,他也不便特立獨行地不鼓掌,所以只能敷衍著應付兩下。他想著自己不去招惹馮嘯辰也就罷了,卻沒想到馮嘯辰還假惺惺地跑過來問他斷齒是什么原因,他覺得如果不好好地嗆馮嘯辰兩句,簡直都對不起自己那滿腹經綸。
“老王,我這是虛心向馮處長請教啊。”陳邦鵬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馮處長這么年輕就身居要職,肯定是學識淵博,技術精通。剛才嚴礦長不是說馮處長還幫人家電廠解決了維修問題嗎,咱們現在也遇上難題了,請馮處長幫幫忙,也是可以的嘛。”
“老陳!小馮是我的朋友,你別為難他。”王偉龍說道,說罷,他又準備向馮嘯辰說兩句打圓場的話,卻不料馮嘯辰抬手攔住了他。
“我看,這個齒輪應當是疲勞折斷吧。”馮嘯辰用手指著斷齒的地方,對陳邦鵬說道。
“你怎么看出來的?”陳邦鵬冷冷地問道。
馮嘯辰道:“很簡單啊,這旁邊有好幾道微裂紋,斷口旁邊有扭曲的痕跡,顯然不是因為突然沖擊超載導致的過載折斷,而是因為過高的交變應力重復作用,導致疲勞裂紋不斷擴展,最終超過極限應力,才導致了折斷。”
“嗯。”陳邦鵬輕輕應了一聲,隨即又說道:“的確是很簡單的道理,我們也早就看出來了。”
“疲勞折斷的原因有很多:傳動過載、材料不當、齒輪精度過低、設計載荷不足、輪齒接觸不良,還有機加工粗糙度過高,或者熱處理產生的微裂紋和殘余應力影響,陳工覺得主要是哪種原因呢?”馮嘯辰繼續說道。既然已經開口了,他就索性顯擺顯擺吧。
馮嘯辰苦哈哈地買了一堆肉蛋跑來慰問大家,根本目的還是想在羅冶的職工中混個臉熟,讓大家對他有些好印象。羅冶是裝備制造的重點企業,在未來幾十年中,馮嘯辰肯定還要不斷與這家企業打交道,現在結點善緣絕對是有好處的。
可誰知道,遇上這么一個不給面子的陳邦鵬,沒準還把他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馮嘯辰就不得不和他掰扯掰扯了。今天如果不把陳邦鵬的囂張氣焰打下去,他花的這幾十塊錢就算是扔到水里去了,羅冶的這些人會很快把他忘記,甚至受到陳邦鵬的感染,對他心存鄙夷。
要打擊陳邦鵬的氣焰,總得有點干貨,這一點馮嘯辰是明白的。電動輪自卸車這種東西,馮嘯辰前一世也接觸過,作為一名機械專業的博士,理解一些這樣的知識沒有什么困難,他還真不信自己會讓陳邦鵬給看扁了。
果然,聽到馮嘯辰像相聲里報菜名那樣列出各種疲勞折斷的原因,陳邦鵬的臉一下子就變了顏色,一半是驚訝,一半是擔心。驚訝自不必說,他根本就沒想到馮嘯辰能夠把一個問題說得如此專業,換成他自己,20歲的時候是絕對沒有這份造詣的。擔心之處,就是他隱隱覺得自己有可能要被打臉了,本來還想拿技術羞辱一下對方的,結果對方根本不是菜鳥,自己剛才那番做作反而成了笑話。
“馮處長覺得是什么原因呢?”陳邦鵬反問道。
馮嘯辰笑道:“陳工這是在考我吧?那好,我就試著回答一下吧。我看了一下咱們的加工水平,覺得應當不是加工方面的缺陷,羅冶的機加工能力還是足以讓人佩服的。材料方面,的確有改進的余地,不過現在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我覺得,最大的原因應當是設計載荷估計不足。聽說這個減速器是陳工設計的,不知道當初設計時候應力方程的參數是怎么設定的,做有限元分析的時候網格尺寸是如何選擇的。”
“有限元分析…”陳邦鵬傻眼了。有限元這個東西他倒是聽說過,也知道是用來做應力計算的好工具,可問題在于,他從來也沒有用過啊。早先,國外的專業期刊上就經常提到有限元分析的概念,近幾年,國內一些學者也開始使用有限元分析計算諸如水壩、壓力容器、電場之類的復雜結構。陳邦鵬也曾動過心思,想好好地學一下這個工具,以便用于自己的研究工作。
可無奈周圍找不到懂這項技術的老師,學術期刊上倒有些介紹,但都語焉不詳,尤其是很難和他的專業結合起來,加上自卸車的研制工作十分緊張,他只能把學習這種方法的計劃往后推了又推,始終也沒能撿起來。
如今,馮嘯辰直接問他這套齒輪系統是如何計算出來的,還專門提到有限元分析中的網格劃分問題,讓他可如何做答呢?
明著說自己不會做有限元嗎?這話怎么說得出口。誠然,當時全國上下會用有限元方法的人也沒多少,他陳邦鵬不會并不算什么丟人的事情。問題在于,他剛剛還在馮嘯辰面前裝得牛烘烘的,現在讓他坦承自己不會這東西,豈不是自己扇了自己的臉?
“怎么,小馮,你懂有限元分析?”王偉龍在一旁有些驚喜地問道,他和陳邦鵬一樣,也是搞技術的,自然也知道有限元分析的妙處,也同樣苦于找不到一個老師能夠學習學習。聽馮嘯辰說起有限元,他一下子就想到,這個無所不能的小馮沒準還真懂這玩藝。至于說為什么他會懂,那就沒法解釋了,反正馮嘯辰身上那些沒法解釋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兩件了,再多一件也不算個啥。
“你懂有限元分析?”陳邦鵬看著馮嘯辰,脫口而出道:“我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