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天清晨,云揚將準備好的草料喂給紅紅吃的時候,紅紅大口大口的嚼著,看起來是挺歡喜,一如前日。
可是云揚敏銳地察覺到…
紅紅的眼睛里,竟然緩緩的醞釀起了兩滴眼淚。
雖然緩慢…卻終于啪啪落在草料上。
只是旋即就被紅紅一口吞了下去,若是稍不留意,大抵也就錯過了。
云揚只感覺自己心中狠狠地震動了一下,剎那間,一陣莫名酸澀與茫然心痛漸次滋生,難以抑制,無可平復。
云揚陡然站直了身子,看著遠方已經隱隱可見的天玄崖,一時間只感覺心潮翻涌,竟說不出到底是種什么感覺,盡是波瀾翻滾,莫可名狀。
紅紅吃完了草料,這段時日素來歡脫的它,卻仿佛乍然間有了幾分倦意。
馬頭長久地蹭著云揚,不讓他離開;更將自己的頭放在了云揚懷里。
就這么任由云揚抱著,安然睡去。
云揚抱著紅紅,臉色盡是沉肅之色。計靈犀體貼地靠在云揚旁邊,亦是靠在紅紅身上,一道安靜的休憩著。
這一瞬間,兩個人一匹馬似乎形成了一個整體。在朝陽下,似乎盡都是染上了一層金色光彩,絢爛至極。
這一天,云揚和計靈犀一步也沒有走,就在這個山頂上,停留了整整一天。
及至暮色鋪滿了大地的時候,紅紅終于睡醒。
一個翻身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鬃毛,仰天長嘶。
這一聲長嘶之聲勢,端的是驚天動地,說不出的氣息悠長,渾身上下的鬃毛,便如是火焰燃燒起來一般。
它低下頭,一如往昔一般親昵的在云揚腿上蹭了蹭,在云揚手上蹭了蹭,蹭了蹭云揚的胸,蹭了蹭云揚的頭。
然后低低的嘶鳴著,在計靈犀身上亦是蹭了蹭,然后就開始在旁邊自己尋找草料,尾巴一甩一甩,若無其事。
計靈犀道:“咱們什么時候走?”
云揚沉默的說道:“明天早晨吧。”
當天晚上。
云揚從空間里拿出來許多食材,兩人一起動手,整治出了一桌極豐盛的晚宴,還拿出來一壇酒,兩人對酌。
紅紅居然也湊興地喝了三大碗,樂得揚天長嘶,聲震山谷。
夜深了。
云揚和計靈犀似乎已經睡去。
躺臥在一邊的紅紅則悄無聲息的站立了起來。
它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熠熠的紅色光彩,盡是留戀不舍的聚焦在云揚臉上,久久的凝視。
它極為小心的伸出舌頭,在云揚的衣角上輕輕的舔了舔,然后退后兩步,默默地凝視著云揚的臉,良久良久,一動不動。
那雙圓圓的大眼睛里,漸漸蘊滿了淚水,終于一點一滴一串串的掉落下來。
片刻之后,它緩慢的轉身,似乎怕驚擾了云揚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出七八丈空間,突然一個轉身,輕盈地躍入了黑暗之中,一路全無聲息的極速遠去,不過瞬息之間,就已經去到了數里之外的一座高峰上。
那是這一片最高的山峰,較之云揚兩人所在的山峰還要更高許多。
紅紅火炬一般的身子在山巔矗立,仰首挺胸,猛然轉頭看來,仍自是無限留戀的看著云揚與計靈犀休息的方向,又是良久良久的一動不動。
夜風凜冽,紅紅渾身的鬃毛在風中狂舞,自身卻始終紋絲不動,似乎已經化作了一個唯美的雕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紅紅終于緩緩地轉過頭,將眷戀的目光收回。
低下頭,在低低的嗚咽著,馬蹄在山頭不安的踏來踏去,似乎在猶豫,很想很想就這么跑回去,跑回自己最最喜歡的,最最溫暖的主人身邊去,重溫那不舍的柔情,難離的眷戀。
但它的眼淚一直到在腳底流了一片,卻終究沒有回去。
然后,它終于轉頭而去,這一次,如同一道紅色閃電一般,直奔山野密林,再不回頭。
清晨時分。
計靈犀從夢中醒來。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整個人靠在云揚的身上,腦袋搭在云揚肩頭,不禁羞意驟起,趕緊支起身體,放眼看去,卻即時發現似乎是缺少了一點什么。
直到半晌之后,計靈犀才反應過來,眼睛四下里張望,喃喃道:“紅紅呢?出去覓食了嗎?”
云揚深沉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道:“紅紅走了。”
“走了?”計靈犀刷的一聲站了起來,失聲說道:“怎么走了?”
云揚閉著眼睛,道:“紅紅本就是通靈的造化靈種,我們這一次走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帶上它,但它一匹馬兒,卻從天唐城一路追到了這里,這個情分,早已是彼此心知,無謂言表…”
“其實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紅紅是感覺到了我即將遠離,難有再會之期。所以它不顧一切的追來,要與我告別。”
“這一路上,它拼了命的賣乖討巧,一直圍在我們身邊轉悠,不管我給它什么,它都吃,不管愛不愛吃,都拼命的吃。”
云揚的眼睛閉著,聲音似乎平鋪直敘沒有半點波動。但計靈犀卻敏感的感覺到,云揚心中正自鼓動著洶涌澎湃的滔天巨浪。
“它要的,不過就是一段最后在一起的歡樂時光。”
“如今,天玄崖已經快要到了,它知道無法再跟下去,所以在昨夜三更時分…悄然離去了。”
云揚意興蕭索地閉上了眼睛。
在他的眼前縈繞的,乃是紅紅在遠方山巔駐足而立回首相望的那一幕,心頭的那份酸澀端的難以形容。
再見了,紅紅。
我會想你的…
云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只感覺心中無限的惆悵。
我只希望你快樂,自由,無拘無束…
彼時,我再回天玄的時候,一定在第一時間去找你,再投喂你,再跟你一起馳騁快意,無盡歡愉!
天玄崖前。
云揚一襲紫衣,飄飄而來,而在他身邊的則是一身白衣的計靈犀,終焉到來。
兩人一路走來;儼然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男的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女的國色天香,風姿綽約。
然而及至抵達天玄崖左近,云揚的臉色陡然一變,他的神識回饋給他一個極嚴峻的問題。
“傅報國的東線大軍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這規模,分明是將整個東線的全力全部都抽調了過來,這是過前方密密麻麻的軍營,那在空中飄拂的旌旗烈烈,云揚心下一陣陣的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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